传说,在桐华的首位君主诞生之时,正是天狗食月,暗无光亮的夜。
传说,这位开创了桐华盛世的传奇君主灵魂中便带着无比的血腥黑暗。
传说,这位以仁慈著称的帝王其实最是喜爱酷刑,领兵作战时最是残忍。
传说,在最大最严重的一场战役中,这位王几乎全军覆没,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几乎命丧。
传说,那位伟大的仁慈的王,侥幸脱险后,把自己关在暗室十几天,出来后面如土色,双目狠戾。
传说,那位王从此战无不胜,功成名就。
传说,那位王所在的所有战役,他的对手都是闻风丧胆,战后全部疯魔。
传说,有那位王在的战场,就是地狱最深层的血腥。
传说,那位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原因,是一个阵法,他十数天不眠不休呕心沥血所创造出来的杀阵。
传说,那个阵法,叫做——修罗阵。
君之宏怀抱美人较有兴致的看着一本皇室秘传的小传。记录了第一代王的传奇小传。
“殿下,这是真的吗?”怀中的美人扭过身子,双眼传递着波波秋水。
“嗯,据说是第一代王的随身小侍在他仙逝后偷偷写的。”
桐华的第一代王并没有如当代皇帝的封号,比如凤鸣帝之类的。他只是叫做王,被大家公认的最好的领袖。而且,并不总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内。随着他的仙逝,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被打上了神秘的烙印,寥寥可数的关于他的事迹都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着。大概出于利益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跟随在他身后的一名小侍逃过了陪葬的命运,并作下了此本小传。
但,有关于皇室的一切,都应该是百姓所不能得知的秘辛。因此,这本皇子皇孙们当做传奇小说来读的小册子,从民间而来的碧莲并没有听说过。更遑论阅读。
“呵呵,这第一代王也真是个传奇人物。”碧莲温顺的靠在君之宏的怀里,粉色的帕子捏在手中,美目顾盼间是女子特有的柔情似水,“他真的是很爱很爱他的妻子呢……”第一代王,终生只有一名妻子。尽管,这名女子不能生育。
“嗯?我的碧莲羡慕了?”君之宏抱紧了碧莲,棱角锋利的下巴顶在女子的薄肩上。嗯?怎么还是这般瘦?晚上得加菜了。
“呵呵,哪儿的事儿?碧莲,现在就很幸福了呢。”女子还是一张并未妆点的素颜,点漆似的眸子含情的向身后面容略略阴冷的男子望去,淡粉的薄唇微启,呵气如兰。倒带出几分惊艳来。
君之宏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总是阴测测的一双锋利的眼略微下垂了眼睑,薄薄的唇意味不明的勾了勾。
带着点点墨香的书房,此时氤氲着少见的温暖。紧密无间的两个人,安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祥和。
“殿下,您该去上朝了。”女子打破了这宁静。是了,这世间,哪儿有一层不变呢。
“嗯。”君之宏瞥了眼从窗子里透出的几缕晨光,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儿。
角落里,还冒着柔柔香雾的小鼎安静的呆着。紫金色的度漆带着太子的威严。
远在千里的黑风寨,也迎来了朝阳的第一缕祝福。
“老大!那些狗官兵都撤走啦!”小个子乐呵呵的跑回来报信儿。哼,什么著名大将军,还不是一样的草包,朝廷的狗腿子!哪儿有我们老大厉害!还不自量力的来攻打我们!
“嗯,好了,告诉弟兄们都歇歇吧,也该来吃早饭了。”红娘拿着一块绒布细细的擦着她从不离手的烟袋锅。那锅沿儿上已经亮堂堂的泛着光泽,白玉的烟杆子配着这镀铜的锅子确实是不伦不类的,但红娘依然是喜欢用。
“诶!”小个子于是欢喜的跑出去招呼弟兄们了。
“别擦了,赶明儿我给你再做一个!”——原来,这锅子,是张善还叫张恶来的时候做来送给红娘爹爹的见面礼。红娘记得,那时她害羞的藏在门后面,听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讨论怎么才能把她嫁得风风光光。
“不用了,这个我用的顺手。”可是,终究都是记忆中的事情了。她也再不是那个脸红着羞怯的盼嫁的小姑娘了。
眼角的蝶不经意间飞舞出魅惑的轨迹。是了,现在的她不是红儿,是红娘。是黑风寨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弟兄的依靠。
“好吧。”好吧,你已不是红儿,我也不是那年少的张恶来。张善摸摸脸上的刀疤。是了,我现在是那小丫头和傻小子的好大哥,我已经不是红儿的少年郎。
错过,终究是错过。即使再次的比肩也无法找回当初的感觉。就如那碎裂的瓷器,任你修补的再好,再细,也终究是带了裂纹,失了光洁。
“娘子?我进来啦……”君之章小心翼翼的推开年纪大了的木门,生怕带出的吱嘎声响会吵到自己应该在床上睡觉的娘子。
“娘子?娘子,你在哪里??”君之章急切的在屋子里转圈。
有些陈旧的屋子里,桌子上是整洁干净的。并没有艾浅往常乱放的杯子或是食物。
木床上是干净整洁的,并没有那个睡相豪迈没有形象的少女。
推开木窗,带出一阵灰尘——一点也没有人开过的痕迹。
蹲下身,床底是厚厚的一摞灰尘——他的娘子也没有藏身于此。
抬起头,老旧的屋中房梁上空无一物——他的娘子也没有在这里。
“娘子——”君之章无助的在屋中叫着他的娘子。
温润的书生双眼死死的盯着屋门的方向,就像等待大人归家的孩子。
那个总是活泼的带着笑意的少女,是不是一会儿就会从门外跑回来,然后急急忙忙的倒出一大杯茶水猛的灌倒嘴里。然后又因为水很烫儿全部吐出?
他的娘子,总是很冒失的。
那个总是灵动的闲不住的少女,是不是一会儿就会从窗外跳进来,然后瞪着大眼睛数落自己昨晚又喝了酒,一点都不听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隔壁刘小二家养的猫。
他的娘子,总是很操心他的。
他知道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他知道自己跟身边太多人都不同。
他不会自己做那些小孩子都会做的事情,比如买东西;他不会自己出门,因为他会找不到路;他不会自己干活儿,因为他会弄伤自己。
村子里的人都偷偷的说他是个傻子,他知道傻子是什么概念。但——他不认为自己是傻的。
他虽然总是忘记东西,但他认识娘子;他虽然不晓得很多常识,但他知道娘子不会骗他;他虽然总是弄伤自己,但娘子会很温柔很细心的帮他包扎。
他的娘子,总是在他身边的。
身形修长的男子,温润如书生的男子,坐在了艾浅常坐的凳子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外。
他的娘子不见了,但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然后瞪着双眼数落他,或者揪着他的耳朵大吼……
清晨的空气冰冷冷的,敞开房门的屋子里,温润的书生喷出团团白雾,寒冷让他只着了单衣的身子微微发颤。但他不想回身多穿件衣服,哪怕衣柜就在他的身后——他要等他的娘子,他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