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意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床面,漫不经心地看着挂着投影的白墙,嘴角的笑容冷冽邪魅,“叶浩辰现在怎么样?”
“左腿骨折,其他没有大碍,已经醒来,现在在Y市医院。”千颜想了想,接着加了一句,“大小姐去了Y市之后,也住在医院里。”
话音刚落,千颜便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相信,如果陆承意的视线能够喷火,她早就被烧焦了。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怒意和嫉妒。
求而不得,大概如此。
只是那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后便消失了,又等了几秒,便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接着便是陆承意吸烟吐雾的声响。
“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
千颜有些急着接话,“现在叶浩辰行动不便,跟去的保镖也不多,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你以为叶浩辰人在Y市就好欺负了?即便他在Y市没有什么势力,但是他有靠得住的朋友在军区,更何况我们现在下手,正好给了杨家表现的机会。”
不管这次叶浩辰到底是手上还是死亡,杨希迎这一撞注定就要成为杨家的弃子,至少杨家那位想要保住杨家,是绝不会再认她那个女儿的。对于现在的杨家来讲,即便放弃杨希迎都未必能够保全杨家,所以他们需要机会来讨好叶家。如果他们现在动手,无疑是在给杨家退路。
千颜跟在陆承意身边多年,加上自小就是个聪明人,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许多商场之道,稍一点拨便能够明白陆承意的意思。
陆承意在Y市也有势力存在,这股势力与杨家对立,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情叶浩辰除掉杨家,也算是在间接帮助他们稳固在Y市的势力。他们实在是没有必要图一时之快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加上叶浩辰在军区的人脉,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还是您想的周全,千颜明白了。”
陆承意喜欢聪明人,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一定要机灵才好,千颜就算一个。
“盯紧叶浩辰那边,等他除掉杨家,我们再动手,懂吗?”
千颜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说……栽赃杨家?”
你看,这女人多聪明,他只讲了一半,她就明白了另一半。
“没别的事儿就出去吧。”
千颜知道自己猜对了,心想这一箭双雕的计谋也就陆承意能想到了,要比聪明和狡诈,她远不及他,这也是她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原因之一,心狠手辣,是上位者的必备因素。
千颜轻轻地退出出去,带上门,亦如刚进门时的虚掩。
她退出去的时候,陆承意就已经拿起遥控器,原本定格了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匆匆一瞥,只见站在钢琴旁翩翩起舞的小女孩儿笑靥如花。
这段视频是陆承意的珍藏,他总是隔三差五地到这个暗间来回放。
即便她从未完整地看过整个视频,但是跟着他这么多年,也基本将整段视频看了个大体。
那个视频大概是十多年前陆家的男主人拍的,那个时候陆如画十二岁,陆承意十岁。
视频里陆家女主人正坐在钢琴旁弹奏,陆承意伴着钢琴曲拉着小提琴,而陆如画则穿着舞蹈鞋在宽敞的房间里翩翩起舞,像一只小蝴蝶一样绕着拉小提琴的陆承意转圈。
记得是两年前的匆匆一瞥,千颜便看清了陆承意当时脸上的表情。
他手里拉着小提琴,眼睛却是随着陆如画在转,一双狐狸眼弯的像月牙一样可爱,嘴巴向上翘起,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只小酒窝。最让千颜震撼的便是他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该有的眼神,那样深沉的感情藏匿在眼底,好似爱了眼前那个女孩儿好多年。
千颜从未见过陆承意如此笑过,这样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快乐,至少跟随在他身边的这几年她没有见过。见得最多的也只是或邪狞,或狡诈,或冷冽,或阴沉的笑容。
在见到那个笑容之前,她从未觉得现在的陆承意有什么不妥,但是见过之后她便觉得他的身上少了些什么。再想想陆承意那对于陆如画几近扭曲的执着,她便明白了,陆如画带走了这个男人的爱与快乐。
失去了这两样东西,陆承意活得如鬼魅一般,没有温度,只有痛苦。
秘书离开后,陆承意盯着墙上的投影,断断续续地吸吐着烟雾。然后透过白色的烟雾来看那投影上的人。
耳边尽是那优美的钢琴曲和小提琴缠绵在一起的乐声,还有那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
那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他的女孩儿只围着他打转,只对他笑。
那是他的女孩儿。
此时Y市楚家此时可谓是热闹的很,毕竟平均一年只回一趟家的楚家大少爷回家了。
只是这次回家跟往常不同,往日里那可是全家总动员,不摆个满汉全席,楚家老管家都怕饿着他们家少爷。这次老爷大手一挥,说是连盘青菜不许给楚凌寒留,管家也不敢擅自做主给他家少爷添筷子。
男人谈论事情的地方自然是书房,佣人端了杯茶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大声的训斥声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愣是没敢进去。
书房里他们家老爷说是大发雷霆一定也不为过,听那动静都恨不得把他们少爷给拆了。
“你小子是不是聋?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那个女人,你就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现在好了,杨家因为你受连累,你让我拿什么脸去见杨家人?”
楚凌寒往哪儿一站,也不辩驳,算是承认了他招惹锦瑟这件事情,但是对于杨家他无法苟同老爷子的观点,“如果我没有记错,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跟杨希迎解除婚约了,这次杨家受难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不自量力偏要去招惹锦瑟,有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在楚凌寒看来,他招惹锦瑟是一回事儿,杨希迎去招惹锦瑟又是另一回事儿。杨希迎确实是因为他才为难锦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惹怒了叶浩辰。但是这跟他无关,他从未做过什么让杨希迎误会他对她有情的举动。
但是楚相天不这么想,他只觉得杨希迎是为了楚凌寒才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完全忽略了他儿子的态度,亦如当初他为楚凌寒得了这门亲事,又从未将楚凌寒的解除婚约放在眼里一样。
“楚凌寒,老子从小叫你做人敢作敢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怂样,什么事情都往一个女人身上推,像什么样子!”说完还觉得气不过,用手极为大力地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
“我不要的女人紧赶着往我身上贴,现在出事儿了又赖在我身上,我凭什么来承担?是我让她来喜欢我,让她去招惹锦瑟的?”
靠,这都什么事儿,那个女人自不量力惹出麻烦来,他还得担上祸害她的罪名!他楚凌寒就没受过这么憋屈的气,凭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羽翼丰满的儿子,楚相天是骂了骂不过,打也打不得,心里还窝着一团火,这下子干脆放弃了杨希迎的问题,曲线讲起了锦瑟的事情。
“杨家这次眼见着是保不住了,他们家二姑娘这个性子也好在没有过门,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我跟你讲,那个叫锦瑟的女人以后你看见了就离得远远的,再敢去招惹她,我就……我就直接打断你的腿!”
大概说完觉得自己在一脸淡漠的儿子面前有些气势不足,楚相天瞪大了眼睛威胁他,好像楚凌寒下一秒敢说一个不字就真的会打断他的腿一样。
然而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楚凌寒听到这句话后,顿了几秒钟居然笑了。他看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的父亲,嘴角的笑容玩味十足,吊儿郎当的样子痞气冲天。
只是当他开口讲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散漫,却收敛了笑容,眼睛里的认真绝对不能再认真,“那您现在就打断我的腿吧,我就是瘸着腿也要去招惹她。”
听了这话,楚相天差点真的就抓起椅子往他身上轮,简直是对牛弹琴,恨铁不成钢,“这天底下除了她一个女人,其他人都死光了吗?你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一棵已经被人占了的树!你打小就聪明,怎么越大越糊涂!”
“嗯,这辈子除了她,别的女人我不稀罕。”
“滚!你给我滚,你个不孝子!”
楚凌寒还真听话,当真滚了。出书房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霹雳啪了又是一阵响,想来老爷子在气头上又摔了不少好东西吧。
等他人走到一楼门口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的老管家出了声,“少爷,您这就走啊。”分明才回来没几分钟,这凳子都没坐热乎就要走人,一年就能见一次,老管家正稀罕着呢。
这位老管家从楚凌寒出生前就待在楚家伺候着,虽然比他父亲也就大个几岁,但是却是真正陪着他父亲长大的人,后来就带着他长大。所以无论是楚相天还是楚凌寒都十分尊重他。
楚凌寒苦笑着调侃道,“我爸都没给我留饭,我哪能厚着脸皮赖在家里。”
无奈地叹气,老管家心里想,这两人当真是父子,一样的拧,一样的倔。
“老爷说的都是气话,说是不准给你留筷子,但是厨房做的饭菜哪一样不是你爱吃的?”
楚凌寒心里不是不触动,但是想想还是作罢,“刚才跟我爸吵架了,他正在气头上呢,您没听上面霹雳乓啷的响呢,估计现在是真的不打算留我的筷子了,我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少爷,您就看在我待在楚家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听老头子我一句劝,别跟老爷怄气,他是这世上您唯一的亲人。现在老爷也上了岁数,你又是个一年到头不回家的主,他就经常念叨你,有天还找出了你小时候的照片翻来看,老爷啊,人已经老了。”
内心像是有一根无形的弦被人轻轻地波动,却震得整个心湖都涟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