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念秋怀疑嘲讽的目光,管夷吾没有生气,平静说道:“在你落海之前,一切确实都是你看到的那样。大哥和秋舒安全上了飞机,除了你之外,似乎一切都安全了。”
“难道不是吗?”脑中再次浮现出被残忍抛弃的一幕,沈念秋噙着泪水,说道,“所有人都抛弃了我!”
“确实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抛弃了你,因为你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乡下丫头。”管夷吾冷漠说道。
“既然如此,你还找我来干什么?嘲讽我吗?”沈念秋说道。
“我们确实都想要抛弃你,”管夷吾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除了大哥,那天你被任武的手下,那个金发男子用子弹击中,掉入大海;我们都认为你必死无疑,再做挽救也来不及了。可是看到你坠落的一瞬间,大哥却像疯了一样,居然直接从飞机上跳了下去!他拼命想要抓住你,却被岸上的任武用子弹击中,掉入大海……”
沈念秋沉默,管夷吾接着说道:
“我们立刻调转飞机,去支援大哥,却被任武身边那个金发男子阻止。那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一人干掉了所有的部队精英,甚至……”那天的情形浮现脑海,一向温润雅致的管夷吾面上居然浮现一丝恐惧。
“甚至,他直接用子弹打断了战斗机的羽翼,我们不得不紧急逃生。”管夷吾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是他,也难免会产生阴影……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
“我、秋舒,掉进了冰冷的海水中,恍惚间看到丝丝鲜红的颜色,在水中弥散开来。我立马反应过来,那流出鲜血的人,不是你就是大哥!我立刻游了过去,拉起了渐渐下沉的大哥。可惜,没能救上你……”管夷吾的眼中写满忏悔,沈念秋看得出,那是真诚的歉意,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后来,我和秋舒合力把大哥救上岸,大哥的身体被海水泡的冰冷。这时,我们清楚地看到,大哥的胸口被任武射中,恐惧瞬间笼罩了我的心。最后,我们把大哥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我们,子弹从距离心脏一厘米的位置穿过,幸好及时送到了医院……”管夷吾擦擦额头的汗水,当时的恐惧似乎现在还历历在目。
“经过三天三夜抢救,大哥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法醒来……”管夷吾看了看沈念秋,认真说道,“我想,这可能和你有关!”
“嗯?”沈念秋疑惑地看向管夷吾。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管夷吾说道,“当初大哥看到你必死无疑,而选择了义无反顾的跳下飞机。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要和你一起死吧!而现在,他一直无法醒来的原因,也是因为,以为你死去了吧。你死了,他的心也就死了。高超的医术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却无法让他解开心结。所以,能救大哥的,只有你!”
缓缓走近病床,那张熟悉的脸庞,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见,傅时衡居然瘦了这么多……
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痛苦,沉默良久,沈念秋缓缓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听到沈念秋这么说,黑框眼镜下的眼眸突然一亮,管夷吾惊喜说道:“你、你答应了?”
“既然都跟你来了,总得做点事情吧。”沈念秋淡淡答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你曾经带给我快乐,现在,我唤醒你,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原来沈念秋依旧没有原谅大哥!管夷吾有些失落地想到。刚才见沈念秋松口答应唤醒大哥,还以为她已经对上次的事情释怀,却是白开心了一场,不过,只要大哥能醒过来,后面的事情都还未定……
这么想着,管夷吾微微一笑,说道:“唤醒大哥后,不管沈小姐怎么选择,我都尊重沈小姐的意见。”
快步走到病床的另一边,熟练地撤去傅时衡头上的护理装备,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管夷吾走到病房门口,说道:“唤醒大哥需要安静的环境,我就先出去了……”说着,管夷吾指了指门口的一个红色按钮,说道,“如果有什么事,就按下这个按钮,我会马上进来。”
语毕,管夷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光滑的大门缓缓关上。
看着大门缓缓合上,沈念秋不禁莞尔,管夷吾果然还是这么善解人意,担心有他在场,很多话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特地留下她和傅时衡两人独处。
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沈念秋心里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什么也无法修补,她和傅时衡之间的裂痕了。
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得全力以赴,沈念秋这么想着,转头看向病床上昏迷的容颜。
轮廓分明的脸庞因为伤痛而更加线条分明,紧闭的眼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深沉的阴影。那张棱角分明而柔软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血色,显得有些苍白而脆弱。
胸口破洞的地方,已经经过细心的处理,涂着不知名的黑色药膏,大大小小的管子,生生插进肌肉分明的躯干中,有力的手臂上,贴着无数细长柔软的带子。那些带子的另一边,连接着格式的屏幕,屏幕上,弧线有节奏地跳动着……
虽然看上去比较虚弱,不过检测傅时衡身体状况的现代科技设备上,却呈现出一派乐观的现象。
“呼!”沈念秋将视线移回傅时衡身上,看着他苍白的面庞,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身体正在康复,但是却无法醒来。真的如管夷吾所说,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无法释怀而沉眠吗?如果真是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抛弃自己呢?
“哎~”无奈地叹口气,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算了,既然已经决定要了结过去的一切,那么,何必再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唤醒傅时衡之后,就离开吧!
下定了决心,沈念秋坐在病床边上,轻轻握住了那只宽厚的手掌。
“傅时衡,我在这里。”看着那张沉睡的容颜,沈念秋轻轻说道,“如果你醒来,我就原谅你。我们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沈念秋温和地述说着,那紧闭的眉眼,几不可见的微微动了动……
虽然这只是微弱的反应,但还是让沈念秋内心一阵欣喜,她有些激动地握住那只没有血色的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海中捕鱼的日子吗?不管你变成了谁,那段时光都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深情凝视着熟悉的容颜,往昔的欢声笑语浮现脑海,沈念秋淡淡地笑了,眼角却有点点晶莹闪烁。手指轻轻滑过那熟悉的轮廓,樱色的嘴唇微动:“只有那时候,你是完全属于我的白小哥……”
当白小哥三个字从沈念秋口中清晰深情地吐露出来时,放在床边的苍白的手掌微微动了动,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如初生的孩子一般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
栗色的眼眸微微转动,朝思暮想的秀丽容颜映入眼帘,那双失神迷茫的双眼瞬间生出些许光泽
“小、鱼...”喑哑的声音低沉地响起,美丽的眸子一怔,沈念秋僵住了。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吗?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病床上的容颜,一双明显虚弱的面庞上,一双栗色的眼眸,深情隽永地望着自己。
“你、你、”沈念秋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我。”病床上的人柔声回答,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一如既往地温柔熟悉。
“你是,白小哥?”沈念秋有些不可置信,疑惑说道,“还是,傅时衡?”
“小鱼。”没有回答沈念秋的话,苍白的容颜只是低低呢喃着那个名字,眼中是一片溺死人的温柔。
“你、”似乎要被那片温柔吞噬,沦陷其中无法自拔,沈念秋赶紧别过脸,迅速站起身,离开傅时衡身边。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动摇。
不再看傅时衡,沈念秋直直走到门边,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既然他已经醒了,那么,自己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就这么再见吧!从此,相忘于江湖……
“嘣!嘀嘀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叫声,沈念秋猛地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惊恐地看向后方,病床上,傅时衡挣扎着站起身来,苍白的面色上,渗出丝丝汗珠,那双眼睛,却出奇地明亮,带着深深的执着,看向沈念秋。
插在身上密密麻麻的管子带子,随着傅时衡巨大的动作而被迫脱落,脱离人体的仪器立刻发出警报的声音,傅时衡在这一片刺耳的声音中,赤着千疮百孔的上身,一步一步艰难走向沈念秋……
“小鱼,不要离开,我……”虚弱的身体每动一下都需要巨大的努力,傅时衡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我……”
“傅时衡!”沈念秋赶紧冲过去,扶住虚弱的傅时衡,朝着病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