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成都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力气,一直不停地在黑暗里狂奔乱跑。
耳边总听闻后面象在百数十人在追赶着,他们在呐喊着,手里的刀枪撞击着,听那些脚步声,都已经追到自己屁股眼上来了。
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他知道,如果给后面人追上逮住,那就不是弟弟伤人跑了,抓哥哥暂且来抵着那种事情了。
那一定就是杀头的大罪。
这才是他的恐惧。
或许因为心里的恐惧。才令他忘记了累,忘记了痛,忘记了饿。
脑子里好象有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停地催促着他
“快跑,快跑,快跑。”
他没有方向,已没有目标。
就象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不管有路无路,只想先逃离那个地方,且离它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后面象有无穷追兵,火光晃晃,呐喊阵阵,脚步促促,狗声汪汪,刀声擦擦,全都混合到一起来。
这些混杂的声音与影像就在背后。
危险。
只离自己一步之遥。
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
只怕这一回头间,足步稍一停留,就会给后面的无数追兵追上,给按倒在地上,给擒获入狱。
然后。
然后。
从此再没有然后了。
吴之成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过多少条街,转过多少条路。足上本来有一双的破布鞋的。也不知跑掉在那里了,赤着一双足在这黑暗里慌忙地恐怖地跑了大半夜。
摔倒,爬起。
再摔倒,再爬起。
如果他还能看得见的话,这一路来,他足上的血迹,沾满了这么一路,他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的痛楚。
他气喘如牛,再一次摔倒。
这一次摔倒,他再没有了让自己爬起来的气力。
“好吧。就这样死去吧。我逃不了了。我命如此。”
他绝望地说。
然后闭上了眼睛,流下凄迷的泪水。
晕倒过去。
过了很久,似乎有东西在舔他的脸,舔他眼角边咸咸的泪水。一下一下的有点痛。
那东西的舌头象生有倒刺。
在他脸上一舔一拉就有几条血痕。
撕裂般痛。
是狼。
这地方有狼。
他心里一激令。“我这是逃到哪里了,野外?山林?难道我死了。”
我为什么这么倒霉。难道死了,已要葬身饿狼肚子。
此时此刻,吴之成没有丝毫力气。他心叹了口气,决意不再反抗。
好吧,随老天怎么样。烂命一条,有什么可惜的。
唉。
多想有个家。
他这会儿脑子里却钻出个这个念头来。多想在自己的家里,虽然出租屋狭窄,但是大多时候,只要有一张床就足也,星期天仰在床上,美美地这么睡一觉。直到太阳照在屁股上。啥也不用去想,啥也不用去做,哪怕天塌下来了,已和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我这是在哪里?我的家,离得我都无法计算的路程。
“喵唔,喵唔。”
烂疮猫。
不错,正是那只他取名的烂疮猫。刚才舔他的脸的也是烂疮猫。
吴之成一见到烂疮猫,一把抱过它来,放声儿大哭,有如见到亲人一般。
烂疮猫温顺地由他抱着,抽空子伸出舌头舔他身上的伤口。
“烂疮猫呀,烂疮猫呀,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呀。你能不能给我指一指明路哦,人都说猫有九命,是灵物。那你一定知道,我们当初钻进来的那个洞来在那里。”
吴之成给这么一哭一说,没想到精神倒好了起来。
精神好起来后,身上又聚积了一点气力。开始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烂疮猫,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我不是这边的人。阎王手上的生死薄,不会有我的名字。没有名字,那么我就不会死,我命应该很大。”
“会不会我吴之成也会有九条命。”
吴之成忽发奇想,想起些哲理来。
“我若没有命,没有命,便百无禁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是这边的人,这边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没有半点的关系。”
想到这些,吴之成觉得挺有意思。只是,再有意思。抵不得肚子饿得厉害,身上痛得厉害。
而且,天,似乎有要亮起来的意思。
吴之成打量到自己,跑了这么一晚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衣裳。葛衣片片条条,胳膊腿鲜血淋淋。
这该如何办的好。
施九郎。
吴之成此时想施九郎。临河县城西牛嘴洼施九郎。
“看起来,现在唯一的路子便是去找到他,既然结拜成兄弟。不去找他还能找谁。”
不知怎么回事,吴之成在想到施九郎时,顺便想到小乞丐。
无名无姓的小乞丐,偏偏要挤进来的结拜兄弟。
“喵唔,喵唔。”
烂疮猫又在他面前叫起来。当吴之成去望它时,这畜牲就施施然,慢步儿,一摇三摆的钻进旁边一个洞里,在洞里呆了良久,不见吴之成有动静,又从洞里探出头,看见吴之成一脸的骇然,惊魂未定。
这畜牧牲哪里知晓吴之成此时心情,只管勾回脑袋,伸着脖子,朝他连声儿叫唤。象是在给他保证。上回是个错误,这回定然不会。
猫狗洞。
吴之成此时心里是一惊一呆一喜。
惊的是,这一夜太过的奇遇骇人。
呆的是,怎会又有一个洞来。
喜的是,希望又一次出现。
去还是不去。
钻还是不钻。
正待吴之成犹豫之间。烂疮猫儿显得极不耐烦似的,连叫了几声。转身儿径直钻过了这个洞来。
吴之成见烂疮猫钻进去了,心里反倒有点着急起来,万一这畜牲跑不见了,自己将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吴之成赶忙爬起来,先往四下里望了望,这个洞的位置,又是在一处院房后墙外。此时候,时间尚早,天刚刚才亮起,一道红霞儿正挤破了了天边的黑云。四下里也是静悄悄的。只听见烂疮猫在那洞口之间喵唔喵唔地叫着。
吴之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凑到洞口,往里张望。
那畜牲还在里面,正瞪着双眼儿望着他,好似在等他似的。
难道这就是那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