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我没听错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还真变成怕老婆的人了?”
“是,只要她皱一下眉头,我就要整晚睡不着。”
“你真被她迷住了,虽说以尊夫人的魅力天下男子都会被迷惑,可这样子也很危险,你就不怕日后会有麻烦?”叶知秋不知怀了何种念头,六道紧盯着他说:“要是你嫌麻烦,大可把我们夫妻都赶出神木岭!”
“那可不成!”叶知秋说得十分坚决,这十年来都不曾有过要让他离开神木岭的想法,不管他要什么东西,没有不允的,甚至有传言他们两个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他说要离开,吓得叶知秋把四位侍女都推到在地,站起来慷慨激昂说:“你们两个都不能走!谁要赶你们走,我必将他从登天祭坛扔下去!老六,你也千万不要有离开的想法,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六道再也不想看他那虚伪的假面具,冷嘲道:“你不是恨不得我是没爹没娘,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妻生子,最好还是不吃不喝不睡觉,就给你卖命的木头人吗?”
“那自是最好……不,我怎么可能是如此丧尽天良的扒皮奸商,你为神木岭贡献良多,我定能叫你一世无忧。我只不过觉得你娶一个鬼女真的好吗?”叶知秋仔细看了下周围,又屏息去听隔壁有没有人偷听的嫌疑,才悄悄地说:“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想甩也甩不掉,她要纠缠你一辈子?都说女鬼对负心人的手段很残忍,挖心掏肺甚至吃进肚子里……想想就恶心,恐怖。”
“你少替我担心,她不纠缠我,我也要生生世世都纠缠她,哪怕是死了也要绑到她身上。”六道把酒壶扔还给他,已然很是不舍得让凌珑一个人在杏子林等他太久。叶知秋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差点合不上来,最后得出个结论:“你……中毒已深,无药可救了。”
六道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老妖怪,这女人不高兴的时候,该怎么哄?”
“这个问题问我就太对了,想我纵横花丛千百年,在我手上就没有搞不定的女人。连姑奶奶那么清高的女人都让我哄得妥妥帖帖……”
“说重点!”
叶知秋也不卖关子,相当大方地告诉他:“不外乎就是送东西,比如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就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
“就只有这些?”
“当然不止,不过就你家那尊极品,肯定见识过不少珍宝,估计拿什么给她都不稀罕。”
“你说的岂不都是废话?”
“也不是废话,就是拿出她没见过的东西,才能让她忘掉不高兴的事。”
夜风飘来杏花的香味,淡淡的清香令人陶醉,凌珑躺在其中一颗杏树上,一袭红衣风韵天成,占尽春风,一双透着红光的美眸,看着洋洋洒洒、如雪如玉的花雨,勾起她深植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就算你击退了炎魔君主,也不代表可以在我无极宫为所欲为!”这话到底是谁说的,她竟不记得了,但那时候的的心寒与伤痛,至今仍在心口萦绕。
炎魔君主是谁?这个魔族的焚天教主与她一样在世上盛名几千年,不时都会听到他的名字,她和他曾经交过手,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她生前死后都没受过如此重创,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可惜在她伤得最重,最虚弱的时候,没有人担心她,他们只知道炎魔君主是邪魔外道,她是凶灵恶鬼,以邪制邪,是正道中人最乐见之事。她不过是需要疗伤,需要休养,需要杀几个无极宫的弟子补补,这群正道中人就不愿意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一直被血供养着的,我渴望血,我需要血,只有新鲜的血液才能止住我的饥饿感。”
她红着眼睛对他们说,可他们眼中只有嫌恶,气愤,欲灭之而后快,要不是她当时有伤在身,绝对要把他们的血气吸个精干。可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如何对她都不在意,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她一直都那么相信他,总觉得他与众不同,可当她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一把五雷天罡杵刺进她的胸口。
“啊……”那个地方凌珑现在都觉得隐隐作痛,他居然这么狠心,先将她的骨笼扔下昆仑山最深的悬崖,再把她钉在封魔石上,她本来并不需要每十二个时辰回骨笼休养,但那一次让她元气大伤,魂魄分崩离析,难以复原。
“凌珑,你再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是你与我订立血契,没人逼你!现在利用完了,就要把我踢开,把我毁掉,你跟他们一样可恶!” 即使到现在,她记得的都是那些没完没了的伤心绝望。
“没错,我从来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你们可从来都不需要我做好事啊。”她感觉到实在是太累了,哪怕是维持这个红眼红裳的样子也已经吃不消,她被钉上封魔石上的那一刻,就注定快要凋零消亡,即便后来有人想方设法要将她复原,也无济于事。
红色的泪水更像鲜血,在她的眼角落下,流淌在苍白如雪的脸上,乍一看,不仅触目惊心,还有令人感到窒息的忧伤
“珑儿……”不远处传来暗哑的声音,她连忙跳了下来,躲到了树后面,怎么办,她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一定要吓坏人了。她胡乱擦拭着脸颊,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吓得她连忙蹲下去。
“等一下,你等我一会儿,现在别看我……我变不回去了……”
六道硬是将她拖入怀中,心中一阵翻搅的痛:“变不回去就算了,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不,不可能的,没有人喜欢我这个样子……就算我对他们再好也没用,到都来还是一个个的嫌弃我,抛弃我,我不要变成这样。”
“不要想他们,你想着我就行!”六道紧紧抱着她,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紧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夫人。”
“是夫人,不是鬼仆。”
“不是鬼仆,从来都不是。” 凌珑抬起头来,一张血泪模糊的脸让六道很是心惊,他也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去血迹,那些泪水如血病一样止都止不住,六道捧着她的脸不住地去问,去安抚,只怪自己不善情情爱爱的言辞,除了这样,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凌珑的血泪流了一地,感觉大半的灵力气息就这样流失掉,让六道眉头一度紧锁,鬼流出来的眼泪就是这样,越是伤心入骨,流出来的眼泪越是鲜红,他应该见怪不怪,可如今竟难以忍受,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继续流下去。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紧贴着她的唇瓣,轻轻地撬开贝齿,一股血腥气在两人相依的唇齿间流淌。凌珑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便止住,甚至连哭的理由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猛地推开六道,擦着嘴角上的鲜血说:“你为什么要喂我血?”
“既然止不住,我只好给你补回去,这种办法最直接有效。”他意犹未尽地抚着她的樱唇,想再度吻上,凌珑把脸别过一边:“不,我不要你的血。”
“你明明很想要的不是吗?”
“可我也不想让你死,要是我把你的血喝干了,你就会死。”
“好,只要你不哭,我就不喂。”
这一招确实很有用,凌珑的眼泪很快就止住,她深吸了几口气,却还是恢复不了平日的模样,一双眼睛还是红的,手上的指甲也是红的,额头上的红莲印记依旧清晰。她连忙遮住所有能遮住的红色,就怕在六道眼中看到一点的异样情绪。六道把她的手拉下来,有点哭笑不得地说:“不用勉强,你这个样子我也看得惯。”
“不好,只有厉鬼才长成这副模样。”
“你错了,厉鬼才不是这个样子。”六道轻点了下她秀俏的鼻子,甚至还想一口咬下去,凌珑笑着回避,钻进他怀里,就不勉强自己变成端庄淑女,不再压抑着七情六欲,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乱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厉鬼应该是什么样子,是这样吗?”她的手探进他的胸膛里,揉着那灼热跳动的心房,哪里还有他最敏感的触点,她这样赤生生的挑逗,褫夺他最后一分理智。
他连忙按住她的手说:“珑儿,你不想再大病一场的话,最好给我住手。”
这句话不管是哪个她,都是最恐怖的威胁,凌珑立即抽回手,正正经经地说:“好吧,可你说的厉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同类,只是听到别人会“厉鬼厉鬼”地叫她,自然就认为别的鬼也是这副模样。
“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个问题让人感到特别孤独绝望,她也不是没想过,而是知道光想着也没什么用,世上不再有和她一样的人,一样的存在,除了血契,除了为奴为仆,再也没有其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