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路的脸上不复之前的和善表情,像是终于揭开了戴了多年的面具。
安然看着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甚至连表情都熟悉到令她窒息,心下一阵抽痛。怎么会,怎么还会遇到他?
她退后了几步,待到仔细打量过他之后,才又放下心来。连主力臂右臂都断了,还拿什么和她较劲呢?
安然抽出腰间的匕首,她惯用的东西永远都放在身上,最好拿的位置。路苦笑了几声,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是来和你打架的,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打不过你。”
退后几步,和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条长鞭来。算不上多精致,但是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所有设计都非常符合她的习惯。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是我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他不敢上前去,只将它放在一旁的桌上,“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快要作古了,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他的修为便止步不前,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了。”
“那件事”这三个字让安然心下一颤,何必呢?害苦了她,也害苦了他自己。
说完,路一直贴着墙角移动,慢慢自己挪出了那间木屋。走出木屋之后,他忽而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在武力不足的情况下,伪装倒是越发高明了。
满意地听到木屋里传来安然倒地的声音,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碍眼的人解决掉了。
柳如烟和柳如擎是最好解决的,也是距离木屋最近的,很快便被路找到了。
这时,花霁雨和凌天熤正在一颗非常高的树上,采集着一种果子。问过清鹂才知道,这种果子虽然算不上稀有,但是结果的时间却很是奇特,几十年才会结一次果,而且每一棵树的结果时间基本相同。也就是说,除了特定的时间之外,根本就找不到这种果子。
看着那张清单上的所有东西,他们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
树高大概二十来尺,树干光滑到几乎找不到着力点,两人费了不少力才爬到一根较为结实粗壮的枝干上。休息片刻,还不待他们继续往上爬,暴雨突至,淋的他们猝不及防。
春天的气候像小孩子的脾气一般阴晴不定,两人暂时放弃了继续往上爬的念头,姑且先坐在这里休息。
雷鸣声响起,花霁雨看了眼几乎耸入云端的树顶,突然想起了自己被雷劈焦的哥哥。这么高的地方,不会,被雷劈吧?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凌天熤伸手就布置了几个结界,既避开了雨,又能让他们在雷电到来之前就做好准备。
有些无聊,花霁雨靠在凌天熤的肩上,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和摩擦的沙沙声,这种天气,还有谁会出来活动呢?凌天熤突然坐直了身子,直觉告诉他必须保持警惕,受到这种气氛感染,花霁雨也谨慎起来。
随着暴雨落下,天色也越来越暗,天地似乎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于他们而言,在黑暗中视物并不是什么难事。透过层层树叶朝着动静的源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拖着什么东西挪动着。
一道闪电骤然落下,照亮了这片天地,也让他们清晰地看到了那处的动静。
是路,他拖着的,是安然老师。
这样的认知让两人心底一震,安然老师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能够混到王牌佣兵的位置,又是刺杀的一把好手,在飞羽学院里几乎是无人敢惹的存在。而路,他们一直以为他实力平平,还有那只断臂,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厉害的人。为什么能将安然老师弄成这副模样?
认知和现实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俩谨慎地藏起了自己,偷偷注视着路的一举一动。然而,素来在黑暗里刺杀的刺客,怎么会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呢?
就在花霁雨偷偷往下看的时候,和路的眼神碰了个正着。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冷漠和阴狠,像是淬过毒的利剑,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被那双冰冷的眸子锁定,花霁雨本能地泛起了鸡皮疙瘩,往凌天熤怀里缩了缩。相较而言,凌天熤则稍显淡定,几次三番的试探也没能让他完全卸下心防,这样的情况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也不会让他感到惊讶或者恐慌。
他的眸光扫过他们,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花霁雨解读出了让他们装作不知道的意思。但是,就算他们装作不知道,路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不可能。
哪有人做事留下隐患的,所以,要么解决掉路,要么被他事后解决掉,没有别的选择。况且,花霁雨看了眼安然,她对这个老师还颇有些好感,这个时候,于公于私她都该出手。
路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将安然放在地上,而后从腰间取下一对钩爪似的手套,利索地戴上。他随意地在空中挥了挥,破空声已然显示出了那钩爪的锋利。抓住树干,几个跳跃间就到了他们近前。
两人已经拿好了武器,摆出了作战的姿态。
只是这作战地点,实在不好施展。
另一头,施瑾瑜正背着昏迷不醒白绍元在风雨里奔跑着。他受伤颇重,浑身是血,连气息也变得微弱起来。在第一次见到路的时候,他就不喜欢他。
或许是出于黑暗属性的本能,对于这种同源的东西,总能有一种玄妙的熟悉感。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发现,那种感觉和安然老师带给他的感觉,出奇的相似。
他是常年游走在黑暗里的刺客。
路有一种容易被人遗忘的特质,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但后来似乎又开始慢慢彰显他的存在感。像是,害怕被拆穿了他的真面目一样,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行事作风。
而他和利尔族长的密谈,他,也是知道的。
他突然和他们说安然老师想要自己静一静,他便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这实在没有必要,他们俩的实力,可比柳如擎他们强多了。就算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也应该先去找他们才对。那时候的他突然阴谋论地想到,或许,他已经先去找过他们了。
不妙的预感在他脑海里蔓延,直到,他突然动手。
他的速度很快,比冰域里的冰獾还要快的多,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防备。他自幼接受的教育都是光明正大的对战,何时接过这样阴损的招式?只在安然老师的课上才稍微学过一点皮毛,这样的皮毛,显然不足以应付他。
施瑾瑜是在和路的对战中受伤的,而白绍元,他显然更明白路的招式和套路,是以为他挡下了不少暗箭,也就意味着他受的伤要重的多。虽然和这个人不怎么熟识,但是这样的情谊却让他无法辜负。
最终,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许是体内的黑暗属性又一次爆发了,反正是吓退了路,他带着白绍元跑了出来。
路,不,路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逃亡中,他的意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一下子就理顺了所有利害关系。这样的刺客水平,显然比专业的安然老师还要强,有这样水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安然老师的老师,被飞羽学院开除的刺客教师,佣兵公会的顶级刺客——罗伯特。
在他选了安然老师的课程之后,就特地去了解过她的过往。和传言的差距很大,但是传言也算是有迹可循。罗伯特被开除的原因也让他毛骨悚然,毫无疑问,罗伯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刺客,安然在他的教学下也变得非常出色。但是,他对安然做的事可谓疯狂。
爱情本不是错,可他在安然完全不愿意的情况下意图做出那样的举动,和性骚扰有什么区别。至于具体的事情,他也查不到了,或许,安然老师的经历,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吧。
施瑾瑜知道自己身后的罗伯特并没有离的太远,如果他此刻停下来,随时都有可能被追上。他必须一直往前跑,不停的跑,跑的越远越好。可是他实在跑不动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不断地往外溢出。而身上的白绍元似乎也越来越重了。
情况很糟糕,他突然觉得,要是花霁雨在就好了。不管怎么样,她总不会让他们陷入到这么糟糕,甚至于绝境的情况里,因为她那里有一条稳妥的退路——明翰府。
意识渐渐模糊,他现在的行动基本上都是凭着本能。
“砰——”
他摔倒了吗?
已经,没有办法动弹了。可是怎么办呢?罗伯特会追上来吗?
“施瑾瑜?白绍元?”尼尔焦急的声音传来,也没有唤醒他的意识,“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路,有问题,安然老师,危险。”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