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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海求凰

2017-04-21发布 3051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长安城,似乎是一个永远不缺少新闻的地方。每当一件事情的风波开始逐渐平静,就会有另一件事翻出水面,提供新的谈资。

一首《凤求凰》,直接将镇北侯府、秦全、平南王府、司天监等送上了风口浪尖。茶馆之中,酒舍之内,四处都能听到有人谈论镇北世子曲凤城于平南王府内对户部尚书秦全过继的女儿秦嫱的绵绵情意。

侯府世子在平南王府的宴会上拥琴而奏凤求凰。对于长安城的百姓来说,这是值得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但对于处于权力最高峰的那些人,这就不是佳话那么简单了。

杨定平站在议政殿正中,微微垂着头听着梁帝的话语。顾淑妃陪在梁帝身边。她近日恩宠更甚以往。在皇后、赵贵妃相继失去了在梁帝心中的地位之后,她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经历了林淼堂一事后,她更是看明白了梁帝的心肠。侍奉起来小心谨慎,体贴入微。她懂得分寸,明晓进退,膝下也并没有可以争夺皇位的皇子,母族也不显赫。梁帝对她没有忌惮,剩下的,当然就只有宠爱。

顾淑妃的眼神扫向杨定平,递给他一个微笑。在这个时候对梁帝来说,平南王府和镇北侯府不能信任,六部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靳清与司马兴义让他不能放心,也就只有军令司的人还可以站在这里为他出谋划策了。当然,这出谋划策四个字之中的意义究竟几何,就是杨定平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按照梁帝一贯的习惯,现在站在这里的其实不应该是杨定平,而是屈淮。毕竟杨定平与南境平南王府昭华郡主的故事,与镇北侯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同样让梁帝怀疑和忌惮。而屈淮虽然是镇北侯府保举入军令司,但以屈淮的性情和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梁帝对他到没有什么忌惮。可如今屈淮身陷囹圄,就只能是杨定平勉强受召了。当然,梁帝召杨定平的名义,自然不会是眼前这件事。

“曲凤城究竟是想干什么?镇北侯府是在戏耍朕吗?也由得他这样胡来!”梁帝一拍龙椅扶手,怒斥道。

顾淑妃劝慰:“陛下不必生气。臣妾也曾在太后那里听说,镇北世子行事一向如此。当初他不顾镇北侯的反对,执意要求娶司天监胡大人的女儿,不就是因为在长安城街道上不经意见到了胡姑娘吗?想来世子还是少年心性,窈窕淑女在前,便自然想到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了。”

梁帝听到顾淑妃这句话,虽然语气仍是不满,但面色显然已经好看了很多:“少年心性,他都已经及冠了还是少年心性。镇北侯府将来交到他的手上,朕看他怎么为朕镇守北境!”

梁帝说的虽然是气话,但杨定平和顾淑妃可不会将这句话一笑置之。眼下梁帝虽然气恼曲凤城的突然变卦,但曲凤城此举并没有到让梁帝不堪忍受的地步。但如果曲凤城身上没有这所谓的“少年心性”,而是一代镇守北境是雄主,梁帝的忌惮,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个道理顾淑妃和杨定平明白,曲凤城当然也明白。否则,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朝令夕改,向来是大忌。

顾淑妃此时也不去再接梁帝的话语了,梁帝自己发泄了一阵,心情也顺畅了些。克职趁着这个空当,赶紧禀道:“陛下,太后娘娘召了嘉德长公主进宫。现在嘉德长公主已经到了,您看要不要召来?”

“母后这个时候召嘉德干什么?”梁帝刚刚有所缓和的神色再度恢复阴沉,甚至犹有甚之。杨定平心中紧绷着的弦立刻便是一紧。曲凤城的事情毕竟是大梁内部之事,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容忽视的严重影响。但渝国,便不是如此了。

这才是梁帝今天召他进宫最主要的原因。屈淮入狱,平南王府梁帝不敢用,眼下,就只有他这个军令司的三军总帅了。

事关嘉德长公主,便可以说是后宫之事。前朝诸事顾淑妃不敢妄言,但后宫之事,眼下却是她避无所避的。

“太后年事已高,不免贪恋天伦之乐。嘉德长公主又是自幼记在太后名下,与太后亲厚非常。自然时常召长公主进宫陪伴。”

梁帝神情不阴不阳,语气也辨别不出情绪:“嘉德自幼就出宫,是殷王代为照看,与母后又有什么关系。到现在,才显出亲厚了。让嘉德去吧,这些天,她也就住在宫里罢了。淑妃,你去安排。”

梁帝一言,可谓是在杨定平和顾淑妃心中同时激起波澜。顾淑妃当即应下,心中只觉寒意翻涌。真不知道若是太后听闻梁帝此言此语,会不会觉得如堕寒窟,心凉不已。太后对嘉德长公主之心,绝非梁帝所言。

顾淑妃想的是太后的感受,杨定平想的却是另外一方面了。曲容入宫,梁帝命曲容留下,他都分毫不觉得意外。曲容很了解她的母后,也很了解她的皇兄。在杨定平进宫之前,曲容就告诉了他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就目前来看,事情一直是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宫外大局已定,波澜难起。真正有可能出现的变数,就在这梁宫之内。以曲容的谨慎,她不可能任由轶合王妃和顾淑妃脱离视线。而梁帝,和曲容不谋而合。

但梁帝所言,真的让人寒了心。

殷王为何而死,死于何物,杨定平一清二楚,梁帝更是心知肚明。殷王当初提出照看抚养曲容之时,梁帝虽然同意,但是出于对殷王的忌惮,梁帝都是一直请太后时常关注曲容。太后这些年对于曲容倾注的感情不可忽视。现在梁帝一句话,便是将这一切都完全的抹杀了。而且还提起曲容由殷王抚养这件被他严令不许任何人在宫内提起的旧事,其用心,让杨定平不得不心惊。

克职退下了,梁帝也终于把他的注意力转回正事上。大手一挥,说道:“不说曲凤城了。杨定平,昨天宫里的事情你听说了什么没有?”

顾淑妃心知这是梁帝要开始与杨定平真正的谈论正事了。在这种时候,她就应该告退了。梁帝现在虽然宠爱看重她,但毕竟君王猜忌之心分毫不减。她不会恃宠而骄,自寻死路。

抢在杨定平开口之前,顾淑妃先说道:“陛下,嘉德长公主进宫探望太后,留宿宫中,也需要人安排。臣妾就信先告退了。”

“嗯。”梁帝不甚在意的挥手,顾淑妃立即告退。趁着背对着梁帝,对着杨定平轻轻转动眼波。

梁帝已经不是顾淑妃的依靠了。或者说,梁帝从来不是后宫中任何女人的依靠。日渐昏聩的梁帝让顾淑妃不敢也不愿把筹码继续压下他的身上。顾家也太过弱小,根本无法成为她的保护伞。顾淑妃很聪明,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要和谁站在一起。

杨定平没有给顾淑妃任何回应,因为梁帝就一直牢牢的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之处。

试探。

杨定平诧异道:“陛下,宫中昨日出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梁帝与杨定平唱的热闹,太后的寿康宫中同样不得安宁。顾淑妃走到太后寝殿外时,便听得太后训斥着。

“这些人,整日不知传着怎样闲话。说是进宫探望哀家,可那一个个的眼睛里,都透着光呢。什么才子佳人,有凤来仪,这宫外,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

竟是和梁帝与杨定平所说的话如出一辙,这母子二人,当真连心。看来今天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便只能逆流而上了。

顾淑妃踏入寝殿,问道:“这是谁惹了太后娘娘生这样大的气?”

自从顾淑妃复宠以来,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侍奉。太后与她,自然是熟悉。若在平时,顾淑妃放肆些自然是宾主尽欢,而今日太后偏生了打压顾淑妃与曲容的心。听到顾淑妃这句话,没有应下,而是给了顾淑妃一下下马威。

“你不在宫里教导皇子帝姬,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顾淑妃先恭敬的给太厚行礼,再说道:“太后娘娘,皇子帝姬,都是天家子女,自然有陛下安排教导。臣妾才疏学浅,又能教导些什么。只能在太后身边,以区区之身侍奉茶水,还望太后不弃。”

坐在太后身边的曲容道:“淑妃娘娘此言太过妄自菲薄了。母后玩笑之言,娘娘何必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