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渝国,却是由高层主持,有自己主持情报收集的机构。他们都情报系统足够严密,获得的情报也绝对不是大梁可以比拟的。在如今,情报的滞后会带来的后果是让人无法想象的。渝国可以轻而易举的蒙蔽大梁的双眼,大梁却连渝国的眼睛究竟在哪里也找不到。
曲容没有托大,更没有故弄玄虚。渝国情报流通之处她确实找到了数个,却远远未及半数。
向哲道:“齐鹏程已经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任务。剩下的,就是他给自己的磨炼,也是渝国给他的磨炼。”
“你一直在打压他。”曲容开口,话语中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向哲供认不讳:“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打压齐鹏程,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很早之前就在努力经营着我在长安的势力。齐鹏程虽然人才,却到底棋差一招。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他没有把握住罢了。”
曲容面色有几分阴沉。如果向哲遮遮掩掩,她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但向哲如此开诚布公,她却只会赶紧不安。因为这意味着,向哲已经不避讳把这些原本应该是机密中的机密的事情公之于众了。或者说,曲容他们已经没有让向哲顾忌的必要了。她说道:“渝国默许了你的做法。”
向哲隐晦的回答:“齐鹏程的人才,不仅仅是我重视。”
曲容明白了,语气中不无讽刺:“渝国培养人才,真是好狠的心。”
向哲道:“无论如何,渝国培养人才,可大梁呢?长公主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大梁官场此时的情形。无需我再多言。”
曲容脸色冰冷。她明白向哲在说什么。向哲总是以讽刺大梁的现状为乐。向哲这一回是在说大梁的朝堂。
渝国有孟良学宫,有黄金台,有玉龙阁。有才之士,大有一展报复的余地。渝国各处,都有孟良学宫的分所,层层相近,体系之完备让人咋舌。可观大梁,近几年涌入朝堂的年少之辈,均是老臣推荐,世家大族保举。就连屈淮和杨定平这两位,也都是由镇北侯府推荐,更不要说其余人。
垄断,固化,大梁的矛盾,早就已经尖锐到不容回避的地步了。
曲容避开向哲抛出的这个话题,把言语转回向哲不久之前说出的话语:“你很久之前就在长安布置势力?为什么?”
向哲心细如发,自然不故意纠缠,只回答曲容的问题:“师门覆灭之后,大王虽然允许我改名换姓重入朝堂,但对我一直颇具戒心。在渝国之内,我举步维艰,毫无发展余地。但在大梁,我有足够的机会东山再起。”
“也就是说,从你担任渝国国师的那一刻起,你就开始在大梁布置你的势力了?”
向哲颔首,曲容的眼神中已经有几分阴寒之色。他索性继续说起齐鹏程:“齐鹏程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自然不愿意安居在渝国使馆之内。他的计划也很简单,相信长公主也已经察觉。最主要的部分,就体现在如今屈淮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曲容帮向哲把话说完:“他想要斩除大梁的左膀右臂,让大梁内部自相残杀,渝国坐收渔翁之利。”
向哲道:“长公主冰雪聪明。”
“哼!”曲容冷哼一声:“痴心妄想!”
向哲依旧沉稳的叙述着:“也不能说是痴心妄想。如今大梁权力看似集中,实则四分五裂。梁帝想要收回权力集中在他自己手上,就需要让大梁内部自相残杀。梁帝多疑,早已对军令司生出忌惮之心。齐鹏程只是顺势而为,倒有几分成功的几率。”
曲容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再不显出半分。面上笑容带着几分诱惑和试探,问向哲:“可国师似乎并不想让齐鹏程成功。功败垂成 齐鹏程恐怕要在心中将国师千刀万剐了。”
向哲的笑容于温和之中透露出一股危险:“为长公主,臣万死不辞。”
“本宫记得,国师曾经请本宫于危机之处保齐鹏程一命。原来国师,是早有打算。”
向哲道:“长公主英明。”
曲容放松下身体,道:“国师明言吧。屈淮,本宫可等不得了。”
“长公主言之有理。南境已动,屈淮也该回到北境了。在北境,一个屈淮,可要比镇北侯府有用的多。”
曲容眼中寒光更甚:“国师果然手眼通天,本领非凡。”
南境。
长华郡主坐在主殿之中的主位上,轻轻用手扣击着桌面。坐在她左右两侧的分别是云久和谷雨以及一众女官。谷雨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不是极其熟悉她的人,根本无法认出她来。长华郡主分出片刻闲暇,不去看殿外众人,朝着谷雨问道:“高华还没到吗?”
坐在长华郡主左侧下首位的谷雨回道:“我与高华郡主一同离开长安,但中途分手,不过如今我既然已经回到南境,高华郡主必然也不远了。”
长华郡主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云久则是放下了手上已经看了快半个时候的卷宗,对长华郡主感叹道:“太复杂了。”
在渝国国师向哲向大梁递交了欲要迎娶嘉德长公主曲容的国书起,南境这些封臣就开始蠢蠢欲动。长华郡主明白此时宜输不宜堵,何况平南王府现在也确实需要重新将这些封臣归拢到自己麾下。为嘉德长公主和端阳公主挑选南境贵女,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挑选贵女,在早些年的时候,甚至可以相当于是南境内部的选秀。选中的贵女不仅仅只有送往长安这一条路,更多的,是嫁入南境其余的贵族。有些被选入平南王府之中,有些则由平南王指婚。南境平南王府所属的封臣,也由这种盛事而更加紧密的联合在一起。况且在如今这个时候,平南王府对于这些贵女的态度,就是平南王府对于南境封臣的态度。自然万分复杂,不可马虎。
隐藏在斗篷下的谷雨对云久的感叹无动于衷。她原本不需要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她刚刚回来,长华郡主又分不开身,她绝对不会来到这里。此时长华郡主既然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她自然也不愿意继续留下去。长华郡主知她心性,此时也确实不是谈话时机。故而一挥手,让她下去了。一直站在谷雨身后的一位女官立马上前,在谷雨离开后接替了她的位置。
云久看看时辰,加快了语速:“昭华郡主的意思也很明确了。这些年我们放松了对这些封臣的关注。就要趁着这一次再抓紧。”
长华郡主点头:“二姐的名单我已经看了。我们季氏分支的贵女都到了吗?”
“二十五人,全数到齐。”
“好。”长华郡主应下来。就在这时,七声钟鸣由远及近的传来。长华郡主和云久同时坐直了身体。殿外立刻便有人高声道:“入!”
七声钟鸣,贵女鱼贯而入。百人的队伍在行走间不曾发出一点声响,姿态曼妙,纪律俨然。百名贵女均以薄纱覆面,分别站在主殿外场之上,行伍严谨,让长华郡主与云久脸色的神色带了几分满意。
坐在长华郡主左侧首位的女官起身,先向长华郡主行礼,随后便走到殿外,宣读那长篇大论而无半点新意的文书。
长华郡主的目光一直在中间三行流连徘徊,那里站着的,都是平南王季氏分支的贵女。也只有这些贵女,才是平南王府最为有把握的人。其余贵女,均不过是指婚之类罢了。
为了降低梁帝的戒心,打消梁帝的怀疑,平南王府已经太久没有再与南境的封臣有过密切的来往了。南境防线绵延千里,固守之臣均是平南王府帐下封臣。旧时平南王出关作战,守关迎敌之时,登高一呼,一呼百应的便是这些封臣。如今的平南王府,却是面对着梁帝,不得不疏远这些封臣。如果不是平南王府手段不凡,只怕便是狄戎未犯,南境先乱。
如今狄戎渝国将犯,平南王府,到底也顾忌不了许多了。
平南王府四位郡主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不会有人比她们彼此之间更加了解对方。长华郡主明白自己的姐姐是什么样子的人,也知道平南王府之中都是什么样的人。昭华郡主既然已经授意如此做了,长华郡主就不会有半句相劝。她能做的,就是做好手中之事。但平南王府的未来,她却想都不敢想。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长华郡主在心中暗暗感叹,却是无言。
这些贵女,有些会前往长安,有些会嫁往南境的各处贵族,有些会在家族一早的安排、平南王府的推波助澜之下接受平南王府的指婚。无论如何,这一次贵女大选之后,平南王府,必然会将南境的封臣再度联系成一股。
他们曾经在尚能苟且偷安之时短暂蛰伏,也必须要在退无可退之时紧密联合。他们是平南王府的封臣,镇守南境,本就当在平南王府帐下效忠!
多年分离,这些封臣的心思,早就不如当年。但平南王府多年的积累,如何会让南境离心离德?南境,一定会是大梁最为难啃的铁板!
等到高华郡主回归南境,那时,南境将再不好有第二个声音。
到了,整合势力的时候了。南境、北境、东境、西境,都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