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回来就好。听说西北那一带最近刀匪横行,乱的很,我和你娘还一直担心呢。”杨承林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一路上怎么样?碰上拦路虎了没?”他看着志国,眼睛里依旧是父亲透着严厉的目光。
志国看着父亲,想起了沙城的事情,眉头紧皱着,杨承林看着他的样子,收敛了笑容,眼睛中浮现出几丝不安。
“志国,你回来了!”
正当志国打算给父亲说起事情的缘由时,一声熟悉的呼唤从门外传来,他心里一沉,转身朝门口看去。
杨母带着兰朵从门口慢慢走进,也是在进门的那一刹那,两人的目光便找到了彼此,三个月的流离和思念,在此刻如同开放的花儿般甜蜜,芳香四溢。
兰朵看着自己的男人,心头欢喜的笑着,却不知为何,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仿似心中长久的牵挂,在这一刻终于圆满,而心中压抑的苦涩,也在此刻全然释放了出来。
“兰朵。”志国满眼温情的看着自己的媳妇,悄悄的走上前,用手抚摸着她挂着泪珠的脸颊,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兰朵看着他,破涕为笑,“回来了就好,世道乱了,这次回来就别去那么远了,这三个月多,可是没少让我和爹娘担心呢!”她话语温和,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却布满着温柔。
“恩,答应你,不去了。”志国微笑着,冲兰朵深深的点了下头。
“回来了,回家了就好呀。”穆梨花看着两个愈加成熟的儿子,偷偷抹着眼泪,志远不忍心看到母亲哭泣,走上前将她扶住,微笑的看着她。
“娘,我和大哥都回来了,什么事也没有,你还哭啥呢?”
“娘看到你们平安回来高兴。这次出去,吃了不少苦吧?”杨母打量着志远,眼睛里是母亲关爱的慈祥。
“还好,路上一切还算顺利。”志远微皱了下眉,从嘴角挤出些许笑容。
“那就好呀,世道乱了,这次回来就别跑那么远了,让人操心。肯定在外面风水日晒的遭了不少罪,这人变黑了,也瘦了。”杨母抓着志远的胳膊,心疼的看着他,眼泪又从脸上滑落了几滴。
“好了,这人不都安全回来了嘛,哭啥!”看着杨母哭哭啼啼,杨承林有些不耐烦说道,“孩子刚回来,一路奔波,还没能坐下喝口水呢。”
“你不是也整天念叨嘛,还说我呢!”杨母擦干了眼泪,没好气的蹬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是盼着他们回来,这不是回来了嘛。”杨父尴尬的笑了笑,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下吧,先歇着喝口水。”
志国和志远彼此看了一眼,带着微笑冲父亲微微点头。志国拉着兰朵坐在身侧,正欲说话时,却看到兰朵无缘由的干呕起来,正疑惑时,她便红着脸跑出门外了。
“兰朵!”志国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满脸的担心。
没过一会儿,兰朵红着脸回来了,她有些埋怨的看了志国一眼,害羞的低下了头。
“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志国上前扶着她坐下,脸上满是担心。
兰朵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子,你走了三个月回来,就没看出来我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志国上下打量了媳妇一番,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你呀,真是个木头。”兰朵坏笑了下,“你要当爹了!”她的脸上挂着微笑,自豪的说着。
“当爹?”志国一时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兰朵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这才欢喜的笑了起来,“哈哈,我当爹了,当爹了!”他看着满脸温柔的兰朵,抓着她的手,像是个孩子般天真的笑着。
“那我不是要做叔叔了,等孩子长大了,我教他刀法!”
“好啊,跑不了你的!”
听着兄弟二人的对话,一家人哄堂大笑,连向来严肃的杨父脸上也浮现出些许轻松的笑容。志国看着兰朵,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里是浓浓的深情。她看着他,微微笑着,心里如洒下春日的阳光般温暖。
太阳已沉入天边的群山中,晚霞褪去了火红,渐渐坠入阴暗的暮色。山影在天际安然起伏着,仿佛一只只匍匐的巨兽。
朔县城里灯火亮了起来,火光将街道照耀的安静祥和,连阵阵传来的人声,都仿佛透着一股久违的惬意。
杨家大院里,灯火繁盛,微风正吹的火把猎猎作响,伙计们坐在桌上,借着昏光正看着站在堂屋前的杨承林,阵阵酒香从碗里飘出,随着风儿,在人群里悄悄洋溢着。
作为主桌,当家的桌子自然安排在了堂下。杨承林看着落座的伙计,脸色严肃,似有悲伤在心头酝酿,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他拿起桌上的酒坛子,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
“倒酒!”他似悲愤的看着伙计们,便拿起酒坛子汩汩的在酒碗中倒满了酒。其他桌子的人听到东家有了吩咐,也在碗中倒上了酒。
夜空中的月牙泛着淡淡的白光,落在地上,暗沉惨淡。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让夜仿似又安静了些。
杨承林端起酒碗,给志国和志远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会意,纷纷从桌上站起。
“此去陇地天水走商,艰险重重,能回来实属不易,我杨承林在这里感谢诸位!可是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亡者为大,这第一碗酒,敬我们的老伙计陈二!”杨承林看着众人,脸色忧伤。
入座的伙计们纷纷站起,端起桌上的酒,脸上洋溢着暗沉,在火光下漂浮不定,填满了哀伤。几个上了年纪的汉子端着酒碗的手微微颤抖着,将头躲在暗处,正偷偷抹着眼泪。
“一路走好——”
“喝!”
沙哑的吆喝带着几分哽咽,拉长着向空里飘去,又像是一声不舍的嘶吼,在人们心中萦绕着。伙计们带着悲伤的心情山呼,奋力吼着,仿似在送着老朋友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