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凉风兮兮。
不知何时,那不远处轻晃跳动的琉璃烛火悄然熄灭了去,整个琉璃宫内,一片寂静。
月光柔和,仿佛一张乳白色的沙幔将天地静然覆盖。
一片月影晃动中,北陌寻依然如同一尊雕像般站在树枝上,黑眸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着前方,却又好像望着某个人。
这一夜,注定了不眠!
次日,万物初醒,晨光绚丽。
琉璃宫院中,晨风徐徐,婀娜的柳枝随风摇曳,晨鸟清脆鸣啼,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一簇簇小花朵争芳斗艳,竞相旋放,好像为院中镶嵌了一颗颗宝石,五颜六色,清香四溢。
晨光熹微中! 只见一道银白色的细鞭穿过那随风摇曳的柳枝,“啪”一声击打在粗壮的树干上。
柳枝安然无恙,树干却被生生的烙下了一道鞭痕,触目惊心。
“好,好,好……”
伴随着细鞭的击打声落下,那院中的凉亭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清脆的掌声,夹杂着稚嫩的童音,在院中久久萦绕不散。
听到北栗黎的欢呼声,秦木宝红唇一勾,手中细鞭缩袖,半空中几个轻巧的旋身,身体稳稳落在了北栗黎旁边。
“黎儿,这是锁魂鞭法,你刚才可看清楚了?”
黎儿虽然自幼习武,但那些武师教给黎儿的都是最基本的功法,她必须教黎儿一套独门武功,这样危机时刻,他才能保命。
“呃……”迎上秦木宝那双清冷的水眸,北栗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一脸为难,“晚冬,我……我还没有看清楚,你可不可以再重复一遍。”
刚刚,他真的是很认真在看,可是晚冬的动作太快了,看的他眼花缭乱的,尤其后面那几鞭他只看见好多鞭影在晃,根本看不清楚实鞭在哪里。
听到北栗黎的话,秦木宝伸手摸了摸北栗黎的额头,柔声道:“黎儿,记住,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鞭子上,要用心看,用心观察我挥鞭的动作。”
虽然秦木宝心急如焚,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因为她知道不能急功求成。
“我再演示一遍,这次可要看仔细奥!”
说着,秦木宝拍了拍北栗黎的肩膀,倏然转身,就往院中走去。
细鞭甩出,带起阵阵罡风翻涌滚动,鞭身划过之处,柳枝晃动,花儿摇曳,整个院中的万物仿佛有了生命般,纷纷迎合细鞭而去。
看到这惊奇的一幕,北栗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好神奇!
然而这种景象没有持续多久,突然,“啊……”一身凄厉的惨叫,在院中突兀响声,瞬间拉回了北栗黎的思绪。
秦木宝闻声,眉头微微轻皱,扯回了手中的细鞭,向着声源处望了去。
只见那半敞开的朱漆宫门口,一位宫女半躺在地上,发鬓散乱,身上满是尘土,更可笑的是,她一手捂着左脸,脸颊垂下,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看起来滑稽至极。
“你没事吧?”见此,北栗黎连忙奔到那宫女身边,关切的问出口。
而秦木宝也走到北栗黎身后,拧眉看着躺在地上的宫女,一双眸子闪过一抹异色,稍纵即逝。
她敢肯定,这个宫女不是琉璃宫的。
“奴婢……奴婢……”那宫女死死攥着手指,唇呗紧泯,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曼珠?”
就在宫女支支吾吾之际,宫门口一道委婉清冷的女声骤然传来。
闻声,北栗黎浑身一怔,暗叫一声“糟糕”,这是皇祖母的声音,她怎么来了。
怎么办,如果让皇祖母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刨根问到底,到时候,她如果责备晚冬,那……
不等北栗黎多想,韩老太妃已在一位浓妆艳抹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跨进了宫门,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雍容华贵,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而看在秦木宝眼里,却直觉得俗气至极。
水眸缓缓扫那那颤巍而来的韩老太妃,秦木宝眸色倏然一沉,这个妇人她很不喜欢。
“孙女拜见皇祖母,皇祖母金安!”北栗黎连忙拉了一下傲然而立的晚冬,就躬身向着韩老太妃拜去。
而秦木宝却在听到北栗黎的声音时,身体一僵,石化在了原地。
皇祖母,黎儿叫她皇祖母,她是……韩太妃,北陌寻的养母,僻居隐世,一心吃斋念佛,却在三天前凌云殿上一反常态救下慕容凌的韩太妃。
一时之间,秦木宝心中五味杂陈,望着韩太妃,皱紧了眉头。
在皇宫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没有见过韩太妃一次,可见她确实如外人嘴中说的,远离世俗,不问红尘之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质疑之感。
眼前的老人,穿金戴银,雍容华贵,什么吃斋念佛,什么远离世俗,根本与她不搭边好吧!
是她多想了还是这个韩太妃城府极深?
一是之间 ,秦木宝眉头紧拧,盯着韩太妃,思绪万千。
“好孙儿,快快免礼。”
韩太妃走到北栗黎面前,抬手虚扶,目光却凝向了北栗黎身边的秦木宝,眼中一抹不悦快速闪过。
留意到韩太妃的目光,北栗黎心中猛的“咯噔”一声,就一步跨到秦木宝面前,朝着韩太妃说道,“不知皇祖母来找孙儿,可谓何事?”
北栗黎语气毕恭毕敬,言语间显得十分小心。
“这位姑娘是?”韩太妃不答反问,盯着秦木宝的深眸一片犀利。
“太妃娘娘,你可来了,曼珠……曼珠不知道做了何事,尽然遭这位姑娘如此毒打,太妃娘娘,你可得为曼珠讨一个公道啊……”
还不等秦木宝开口,曼珠抢先一步,一手捂着被鞭子划过的脸颊,一手猛的抓住韩太妃的衣裙,泪如雨下,控诉出声。
“毒打?”韩太妃闻声,眸色一冷,呵斥出声,“将手拿来!”
一语抛下,曼珠浑身一哆嗦,捂着脸颊的手慢慢放了开来,顿时,那被遮挡的左半边脸缓缓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红白肌肤相称,一条红色的鞭痕从脖颈爬上,一直游走到眼角出,赫然醒目。
众人见此,纷纷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气,这女子出手也太狠了吧,这是要毁曼珠的容啊。
比起韩太妃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秦木宝倒淡定很多,只是冷眼看着曼珠。
她运辫的力道自己再清楚不过,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重伤,更何况,刚才那个角度,曼珠明明可以躲开,她为什么不躲,反而要撞上来。
这个曼珠到底有什么阴谋?
“打狗还要看主人,简直欺人太甚!”看到曼珠脸上的伤,韩太妃气的一掷拐杖,目光直射秦木宝,“曼珠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韩老太妃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显然,她心中已经笃定秦木宝打了曼珠无疑。
“皇祖母,刚刚是一场误会,晚冬只是不小心……”北栗黎吓得连忙替晚冬辩解,却被秦木宝截下了话语。
“是我打的!”
是我打的,是我打的,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瞬间在院中荡开。
对上韩太妃那怒气冲冲的深眸,秦木宝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
她倒要看看,这个韩太妃是不是真如外界传闻一样。
“好,很好!”韩太妃显然没有想到秦木宝会如此痛快承认,微微一怔后,冷笑出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你伤人在先,本太妃今儿个就替曼珠主持这个公道,来人啦!”
一语落下,韩太妃身后的几个宫女立马上前,恭敬的唤了一声,“太妃娘娘。”
“将这个目无法纪,傲慢狠毒的奴婢给本太妃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她就不信,还制不了这个傲慢无礼的臭丫头。
命令下,北栗黎大惊失色,黑眸扫过那向着秦木宝跨步而来的几个宫女,面色巨变。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嗖”一下跨到秦木宝面前,双臂展开,如同老鸡护子般将秦木宝挡在了身后。
晚冬现在是他的护卫,她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理。
“皇祖母,你听我说,这事不能怪晚冬,是曼珠没有经过禀告,擅自闯入琉璃宫,这才使得晚冬误伤了她,皇祖母不能责罚晚冬。”
稚嫩的声音带着丝丝急迫从北栗黎口中快速划出,掷地有声。
“哼,不能责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目无法纪,不将本太妃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现在又打伤本太妃的贴身婢女,你说该不该责罚?”
韩太妃冷眼扫过北栗黎,随即对着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宫女喊道,“还不快动手!”
一语抛下,宫女们冷眼上前,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仿佛要将秦木宝撕碎了似的。
“不,皇祖母,你如果执意要处治晚冬的话,就先处治孙儿吧。”
眼看形式已招架不住,北栗黎瞬间慌了神,朝着韩太妃大喊出声。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皇祖母责罚晚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