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芃芃很想亲耳从亓皝口中,了解他的家、他的过往。
但她总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立场、持什么身份,来问个人这么私密的问题?
同事?朋友?恋人?
现今,她自以为和亓皝关系比较铁了。
她知道他那么多的秘密,自问,是不是也可以称得上,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了?
可是,没有亓皝的亲口证实,她也不确定,到底亓皝是怎么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米芃芃自我保护意识又出来作怪了。
她俗气地想,倘若是自己一厢情愿,不把自己当外人,自认为是亓皝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而亓皝却不认同,自己这丑,可就丢大了。
有时,她恍恍惚惚会生出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和亓皝就像恋人一般默契和亲昵。
可是他们都是不外露的性格,谁都未表明过心迹,一切都像雾里看花。
米芃芃独自静坐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徜徉着亓皝的深黑眼睛和浓密长睫毛,,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莫名甜蜜和悸动。
亓皝的那双眼睛很特别,总能吸引她,让她心动。亓皝的眼神是纯净的,就像是他的性格,给人以纯正之感。这是她那么喜欢亓皝的原因。有时候她使小性子不理他的时候,他眼里会闪现出委屈和不知所措,这神情的杀伤力强大,让她有种惘然的幸福感。
可是,自从听闻他还有一个神秘女友,米芃芃再不敢跟他使性子。她知道,使性子的权利不属于自己,撒娇的权利在另一个女孩的手里。
可是,亓皝那个传说中的女友从未露过面,像雾像雨又像风,神秘莫测。
应该说,自己和亓皝的关系,相较恋人未及,但比友情更多。
米芃芃不愿意做第三者,所以,她开始躲得远远的。
她纠结最厉害的时候,也曾想,亲口问问他,又有何妨?
现在正是好时机。
米芃芃的好奇,克服了矜持和自尊。
“可以跟我谈谈你的家人吗?”
“我,我家人很多,不知道你让我谈那一个?”亓皝迟疑了片刻,直言道。
有时候,亓皝的理解能力很让人替他难过。亓皝的睿智和学识,是米芃芃钦佩和仰慕的。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他,有时表现得就像个白痴。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米芃芃觉得跟不懂迂回曲折的人,就要直来直去。
“我没有父母亲。”亓皝回答。
这怎么可能,人人都会有父母兄弟姐妹,他怎么会没有?难道和孙悟空横空出世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我是说,我父母早就过世了,我是孤儿。”亓皝说。
“对不起。”原来亓皝和自己一样,也是命运多舛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毫无保留的、全部都告诉你。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更没有犯罪前科记录。我的出身,没有你想象的高贵,没有让你觉得有距离感的显赫身世。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其中,当然有幸运的成分。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需要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来保护自己和家人。但是对你,我从没有说过谎。”亓皝异常严肃。
米芃芃心底的谜团依然在,但是,听了亓皝一番肺腑之言,那些谜团“似乎”都变得轻描淡写,都不重要了。
亓皝和自己一样的身世,触动了她脆弱的内心。现在,她感觉自己和亓皝置身与一艘船上,同病相怜,同舟共济。但是,她很困惑,他们这艘船却毫无方向,不知该驶往哪里。
“以后,你的衣服也拿来给我洗吧!”洗衣服事件,一直是米芃芃的一个心结。
亓皝刚来保护站的时候,米芃芃曾非常勤快地把他的脏衣服搜罗来洗。被亓皝发现后,他面露愠色,从那堆脏衣服里拣出自己的,拒绝了米芃芃的好意和热心。
可以说,当时,米芃芃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尴尬难过,心里极不舒服。
陶明和叔叔的衣服都是她负责洗的,陶明对她亲妹子一般,跟她也从不见外。保护站四个人,三个人的衣服都由米芃芃负责洗,只有亓皝例外。
“我不知道那会使你难堪,当时只是不想你太累。”亓皝解释道。
米芃芃瞬间感觉眼面前儿花儿漫天飞扬。
这次深入一点的谈话,让米芃芃和亓皝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连陶明都有了感觉。
陶明明显发觉到,那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较之以前变化了很多。
米芃芃不仅帮着亓皝洗洗衣物,还会帮他打扫房间,甚至于缝制衣物上掉落的扣子。而亓皝也是欣然接受了米芃芃的好意。
陶明是个小事上神经大条的人,他没往别的方面想。
芃芃这个姑娘长得好看,内心质朴,待人真诚,特别爱帮助人,是人见人爱的小美女。亓皝貌似冷清不好相处,实则内心火热,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们保护站三个人,相处得和谐温暖,如同一家人,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一天,米芃芃接到了大学同窗小雯的电话,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务必请老同学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小雯还强调,不用拿红包,人来就行。还说,伴娘的位置会留给她,烦请放下一切冗杂事物,务必参加。
不巧的是,小雯结婚那天,恰逢晦日前一天。米芃芃有点纠结和犹豫,要不要参加小雯的婚礼。
米芃芃和亓皝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办法。
最后亓皝接受了米芃芃的建议:米芃芃去参加婚礼,吊坠给亓皝留下。
亓皝万般无奈,好似一切都要脱离自己掌控般的失落。
自毕业后,芃芃她们宿舍的六朵金花,都各自天涯,很少联络。小雯大学毕业后,回了自己的家乡,接受了父母帮忙安置的一份工作。
小雯在校时,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很会打扮。她和米芃芃相处融洽,谈得来,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可是自从小雯获悉乔鲁喜欢米芃芃,而米芃芃也钟情乔鲁后,她对米芃芃的态度就忽然冷淡了。最后,她竟然干脆搬出了宿舍。即使偶尔在图书馆或者是上课路上碰到,小雯也是别别扭扭,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从此她们之间很少有交集了,这种冷淡和疏离一直到毕业都没缓解。
这次是宿舍老大先联系到米芃芃,又把米芃芃的踪迹告知了小雯。
小雯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很希望结婚前,能再见同学们一面,有些话想当面说说。
米芃芃电话跟总站请假。总站回复说,和陶明商量协调好就可,不用写假条。
米芃芃离开的这几天,陶明不能天天回家了,他老婆还有十几天就要临盆,所有的事都赶到这个节骨眼上了。
米芃芃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反而是陶明劝她,去吧去吧,没事的,我岳父岳母都在,连我父母也从老家赶过来了。
米芃芃哀叹,怎么所有的事,都凑热闹似的凑到一起了。站里有许多事,亓皝的,陶明的,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这几天了。
但是,小雯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
小雯的家乡在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距离桃源居上千公里的距离。
自毕业步入社会后,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米芃芃很期待,也很重视。
米芃芃跑到商场里,一咬牙,花了三百多买了一件衣服。这是她第一件过百的衣服,她不舍得穿,洗干净、叠整齐,放进行李箱,准备参加小雯婚礼那天穿上。
小雯的盛大婚礼其实早已举办过了。
这次举办的是小型的聚会性质的小婚礼。来的人都是她和先生单位的同事及各个学段的同学,年轻人居多。
米芃芃风尘仆仆赶到婚礼现场,刚买的新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
婚礼现场很热闹,众人频频举杯祝贺新人。
小雯身着洁白婚纱,笑得很甜密,看上去很幸福。小文的先生和她是高中同学,据说曾暗恋她多年,现今,二人终于修成正果。新郎如愿抱得美人归,脸上的笑意仿佛是从心里溢出来的。看得出,小雯的结婚对象不错,真的很爱她。
米芃芃和同宿舍的姐妹们坐一桌。毕业后,姑娘们似乎都变了样子,关系似乎也比在校时更加亲密。
时隔多年见面,当年在一起的那些矛盾嫌隙似乎没存在过。她们唏嘘感叹大学生活的美好,也愤慨声讨社会上讨口饭吃的不易。
让米芃芃没想到的是,乔鲁竟然也来参加小雯的婚礼了。
老大悄悄告诉芃芃说,小雯费了很大力气,千辛万苦才打听到到他,并把他请来的。
严格说来,乔鲁算不上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同学朋友,唯一的交集是,小雯和米芃芃曾经都喜欢过乔鲁。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过后,米芃芃也被灌了不少酒。不再端着,不再矜持,人人似乎都放开了。
酒过三巡,米芃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这酒店是小雯先生提前订好的。第二日醒来,小雯就派人来接她。她被人带着进入一家饭店。
一进包厢,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沸腾,热烈的人群中,乔鲁和昔日同宿舍的姐妹们也夹在其中。
米芃芃找个位置坐下来,听她们热烈地交谈。她们说的最多的是父母怎样逼自己相亲,及工作单位领导的无能和坏脾气。
见米芃芃来了,小雯穿过人群热情过来招呼她。
包厢里气氛热烈火爆,声音嘈杂。人人都有很强的释放和演说欲。
小雯拉着米芃芃走出包厢,两人面对面站在大厅寂静的角落、一株景观发财树后闲聊。
“草棚子,你现在过得好么?”小雯叫着米芃芃的绰号。
草棚子还是大学时小雯给她取的绰号,之所以给她取这么个绰号,当然是因为“芃芃”这个名字。
宿舍里人人都有绰号,小雯叫的绰号是“杨柳细腰”,因她纤细的腰肢。
“挺好的。”米芃芃含笑说,“你的情况自然不用问,一看就知道了。你很幸福。看得出来,你先生很爱你。祝贺你。”
小雯脸色却并不明媚,欲言又止。
“芃芃,我、我对不起你。”小雯忏悔般,“你知道,当年给乔鲁那封信是谁写的么?”
“是谁?”米芃芃一直寻觅着答案,想不到小雯竟然知道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