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鄢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徐老汉打断,海瑞见那老汉有话要说,连忙示意鄢公子让这老汉先说,鄢公子心中气不过,见海瑞如此说,只好叹了一声,道:“好吧!且听他说来。”
“大人,老汉本是一介草民,世代务农为生,老汉家养了几只鸭子,平日里农闲的时候,以卖鸭蛋为生,换几个钱帖补家用。可昨日清早,老汉就发现家里唯一的公鸭不见了,老汉没办法,只得四处去找,哪曾想到,被这骆家的浪荡子弟给偷了去,老汉也是在找鸭子的同时经过骆家,隐约听到他家厨房内传来几声鸭叫,当时骆家的大门并未关闭,于是老汉我不顾阻拦径直走了进去,走进他家厨房一看,果然是我家的那只大公鸭,它被捆住,动弹不得,老汉如若再晚一步,它就会变成他家的下酒菜的!”说完,老汉的脸上落下了几滴眼泪。
那站在堂下的骆公子听这徐老汉说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堂堂千户家,怎么可能会去偷你一个乡巴佬的鸭子,真是无稽之谈。”
海瑞闻言,并没有理会那骆公子,他断定那老汉所言一定不虚,他心中已有了眉目,他表面上仍装腔作势的道:“方才你们二人所言,本县听的是云里雾里,并不知道你二人所言哪个是实,哪个是虚,本县如若轻易定了案,恐怕会有失公道,这个,本县也着实是为难啊!”说罢,他故意捋着胡须,眼睛半闭着看着这堂下的一众人等,想听听他们会怎么说。
那骆公子心想此官一定是朝廷新晋委任到本县为官的,可奇怪的是,家父怎么会不知?刘大人调往何处去了?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必此官一定是初来乍到,不识得他们,在迟疑之中,也是正常范畴。
鄢公子也是一样,心想父亲是堂堂的朝廷二品,这委任官员一事,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唯有这徐老汉,想法很单纯,就是希望这位新来的“县太爷”能给自己一个公道。本想他家把鸭子还自己也就得了,可非吵着要来官府报官,可他只是孤身一人,任凭他怎么阻拦,可还是被带到堂上来了。
海瑞见众人都不说话,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心想不就是一只鸭子吗?你大户人家想吃,可以去集市上买啊!何必行这鸡鸣狗盗之事呢?本官倒是不怕得罪你们,可是若被本官说穿,恐怕你们面子上也是过不去,那本官也只好秉公执法,还这老汉一个公道。于是,海瑞眉毛一动,计上心来。
海瑞率先说话,道:“既然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县着实也是为难呀!这样吧!你说鸭子是你的,这老汉又偏偏说鸭子是他的,本县也是十分的不解啊!本县有一计,自会说明鸭子的主人究竟是何人,不知几位可否愿意听来啊?”
鄢公子与骆公子同时在想:看你有什么鬼计策?说来听听便是。
徐青禾老汉也在想:不管怎么样,我只想要回我的鸭子。
海瑞走下堂来,同时与几位说道:“不知道这位可否愿意与本县同时去现场看一下,本县自有主意。”那二位公子说罢,相互看了一眼,鄢公子说道:“大人既如此说来,那在下也不好薄了大人,大人请。”
海瑞回头问了一句:“那鸭子所在何处?”鄢公子忙说道:“就在我姨父府上。”“好!”海瑞道,“那,我们就去骆府走一趟,顺便,拜会一下你家姨父。”
海瑞没有带衙役,也没有坐轿。只是和来时的两个随从,戴生和江生一起,赶赴现场——新阳县千户,骆汉生的府上。
不多时,海瑞等人已经到了骆家府上,和早上一样,骆府的大门仍是大开,那鸭子被关在柴房的笼子里,等候这位新来的“县太爷”决定自己的命运。
海瑞俯下身子,有模有样地端详着这只鸭子,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对身后的一众人等道:“可否放它出来啊!”骆公子上前问道:“刚大人,不知是何意啊?”
海瑞回身看了看他,道:“本县今天就在这里设下大堂,本县今天不审人,单审这鸭子。不知几位意下如何啊?”那骆公子闻言后觉得十分好笑,但既然他要审,那就让他审吧!反正待会儿出丑的也是他。于是,骆公了吩咐家人,将关鸭子的笼子打将开来。
那只公鸭被放出后,“嘎嘎嘎”地满院子乱跑乱叫,引得骆家的家人十分的不满。海瑞见身旁不远处有把乘凉用的竹椅子,也不待家人同意,直接走到那把倚子前,坐下,叫人把那只鸭子‘押’上来。
众人列在两旁,戴生与江生一起合力抓住了这只鸭子,将它面朝海瑞按在地上,那鸭子懂什么,只是不知气措的“嘎嘎嘎”叫着,叫得徐老汉是好生的心疼。鸭子看着徐老汉,认出了他就是自己的主人。
海瑞向那鸭子问道:“好你这只胆大的公鸭,你可知这是何处,你在此处大声喧哗,扰乱公堂,就不怕本官打你的板子吗?”众人听罢,强忍住笑容,听海瑞“宣判”。
海瑞继续有板有眼的审道:“本官念尔是初犯,杖责一事免去,你快从实招来,你一个鸭子,不好好地在家照顾自己的妻儿老小,自己孤单单地来到这里,成何体统?本官想必你定是赌气离家出走,差点成了人家的盘中之餐,你擅自抛家舍子,本该打你,但本官看你年小体弱,就免去这一刑罚。”
说罢,海瑞朝戴生和江生道:“来啊!听判!”海瑞接着道:“这鸭子听着,你先前犯下的所有罪过,本官皆可给你免去,看来还是本官的说话方式有些欠妥当,这家主人将你关在这里,一定是在千方百计的寻找你的‘家人’,他们无奈,才来求救于本县。那看来是本官冤枉他们了,你流浪到此,一定是十分的想家,不过,本官也不能成全你,你“死罪”虽可免,但流放之罪难逃。”
海瑞说到这里,看了看众人,那骆家人和鄢公子脸上已露不悦之色,海瑞不管这些,仍是瞎子拉二胡——自顾自地说着。
海瑞命江生与戴生松开这只鸭子,判它个‘流放’之罪,由它去!
那鸭子恢复了自由之身,刚刚缓过神儿的它径直地朝大门走去。海瑞这一通“宣判”,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百姓堵在门外,那鸭子不好‘流放’,众人只好为它闪开一条路,可是它几次想尝试跃过那道门坎,都无果。
徐老汉上前,抱起它放到大门外,那鸭子疾步如飞,一路‘歌唱’着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徐老汉在后,乐呵呵地跟在它回了家。。
百姓们见没了热闹,也都纷纷开,自忙自的了。
海瑞起身正待告辞,不想被鄢公子等人拦住了去路,海瑞笑呵呵地道:“本案已结,怎么?鄢公子还觉得有不妥之处吗?”哪知那鄢公子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他揪住海瑞的衣领,道:“你这狗官,竟敢在此处私设什么‘公堂’审鸭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这里县衙吗?今儿,你是走不了了。”
“哦?”海瑞也不生气,反问道:“你要怎样?不会为了一只鸭子要了老夫的命吧?”江生和戴生正想上前劝阻,被骆府的家奴架住了。众人正在吵闹,正堂中走出来一位老者道:“何人在此喧哗啊?”来者正是千户骆汉生,他一眼就认出了海瑞,他急忙制止住了鄢生与儿子的举动,道:“韬儿,你与你表兄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