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云他们在搞什么!?为什么停止了掩护!?”审判号旗舰上,易先飞快地问。
“总司令,我们联系不上他们,也看不清地面的情况!”
扑到舷窗前,易先向下一望,果然除了一片乌黑,什么也看不到!她马上给出几个坐标,指示炮手进行轰击。一轮扫射过后,弹着点附近的黑潮像破开的云层,显出了地上的战况。
从高空俯瞰,复制军团把其他联军地面部队保护在中间,斗篷战士与恶鬼黑潮之间,被一圈闪烁的光带隔开,那是复制人拼命射击的枪口火焰组成的城墙。
可无论复制战士的火力再如何猛烈,也无法阻止五面合围、无孔不入的黑潮。他们的多功能大枪虽然也有灵能伤害,但对恶鬼的杀伤力远不如菱纹女营。
莹矛率领手下女战士,组成了联军登陆部队的第二层防御。她们每掷出一根投矛,就会在黑潮中留下笔直的弹道,和一个闪耀翠绿光芒并且不断扩散的洞。灵矛的生命能量耗尽前,周围的恶鬼都会像被烛光驱散的黑暗那样,惶恐地痛苦远遁。每当它们聚集成浓墨似的一团,莹矛就会用汇聚了几十名神纹战士之力的雷霆一击,将成团恶鬼和它们周围的黑暗,炸成一片空白。
跟复制军团能量几乎无穷无尽的武器不同,菱纹女营携带的灵矛数量有限,效果再好也不可能无限制地挥霍。三界英雄团射程惊人的长弓,正好可以弥补神纹女攻击连续性的不足。
说来也怪,在柱天木学习刺杀术的临光,曾被桃子说成挂在幽暗大森林中的发光果子。如今在这个异域战场上,他仿佛真的化成了驱散黑暗的人形大灯笼。只要临光所到之处,周围几十米内绝对见不到一只恶鬼。
与临光相比,绝影等惯常在黑暗中行动的高手,跟今天这些敌人的相性简直差到了极点。他们的成名绝技面对群鬼,杀伤力全都大打折扣,只能跟着临光捡捡漏。
复制军团的虫将、菱纹女营的族长、三界英雄团的团长分别镇守一方,联军地面部队圆形防御阵地剩下的那个方向,一道手舞匡天戟、所到之处群鬼遁避的高大身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独当一面之人就是峰凯。立木台神树秦正运用规则之力借根育林给他重塑的身躯,相当于一颗活生生的魂木,驱鬼效果不知比神纹女战士手中的灵矛树种子强了多少倍!
尽管在友军的重重保护下,风水火山军元帅也早顾不上为头顶的联军飞船撑什么防护盾了!他一心一意地憋大招,想立刻把身边恶鬼全都赶尽杀绝!
柱云本人似乎是想不顾一切地想摆脱可怕梦魇,峰怜虽然心中疑惑,却只能给予配合——她只是阵法的第二核心。不过身处阵法中的人,彼此之间会共享一部分精神开放区域,峰怜的疑问,没逃过柱云的敏锐感知。
“峰怜,我现在来不及对你仔细解释,但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有人回立木台警告长老们!它们……”
柱云后面说了什么,峰怜忽然听不到了,她以为阵法受到了意外干扰。把注意力从共享意识开放区调回身外战场,峰怜看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
破开的黑潮、云头之上,魂骨殿断崖上锁着的千手大骷髅,它的一根白骨巨指,不知跨越了多远距离,直接出现在风水火山军战阵的正上方!
在这无法理解的神通面前,联军舰队彻底崩溃了!一艘艘长度至少也有五六百米的战舰,犹如一群在玻璃缸里躲避死神巨手的小鱼,惊恐地四处乱逃,甚至撞在了一起!
面对这种命令完全被无视的溃逃,易先也无力回天!她只能狠下心,带领少数还能听从指挥的舰只,用陷入混乱的友军飞船做挡箭牌,一边躲在它们身后绕飞,一边等待被千手骷髅盯上的最后时刻降临。
联军登陆部队看到泰山压顶般悬于头上的白骨巨指,也发生了局部混乱,不过不是来自外围防御阵地,而是居于核心的五行族开始表现得很奇怪!他们仿佛同时陷入了噩梦,变得如同一群神情、身体反应各异的梦游者。看众多五行族拼命挣扎时的恶形恶状,其他联军战士还以为他们被黑潮中的恶鬼附体了!一时间无人知道该如何处置,而且人人自危!
“峰怜,这就是他们给你起的名字吗?”
看到白骨巨指的刹那,峰怜的意识被强行压回了共享精神空间。她找到了柱云等人,却无法将他们从噩梦中唤醒,而她自己也开始听到奇怪的声音。
“你是谁?快现身!”
“让我现身?就凭你这个毫无价值的失败作品?”
“什么失败作品?”
“哼~你居然还想用语言来拖住我?废物,收起你可笑的伎俩!”
峰怜脑中仿佛有什么不受自己控制的部分,反过来控制住了她!
“你做了什么!?”
“切断了你的意识对身体的控制权。”
“你!你怎么可能做到!?”
“为什么不能?如果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你对自己的了解,做到这点就一点不难。”
“你到底是谁?”
“愚蠢的小东西,今天我有兴致,就陪你聊聊。反正只要我高兴,随时都可以料理那些想利用你反制我们的蠢货。”
“谁要利用我……反制你?”
峰怜能够理解这个可怕存在话中的暗示,她不敢相信,但又止不住地想了解更多。她拼命警告自己——这是魂骨殿的阴损招数,她一定不能落入圈套!
“我给你设圈套?废物,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只是一件被抛弃的失败作品,没想到捡到破烂的上四界居然会把你当成宝贝。哈哈哈哈……”
面对一口一个废物、失败作、破烂的侮辱,峰怜不为所动,她在心中默念:“忍耐!忍耐!只要这家伙还在跟我说话,联军的战友就能多坚持一会!”
“呵呵呵……”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峰怜的每个想法都让他忍不住想发笑。
“别做梦了。跟你聊天连让我分散万分之一的注意力都做不到。既然你那么不想让他们死,我就让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峰怜的意识忽然离体飘到了战场上空!
她透过联军旗舰伤痕累累的船体,看到了亲自指挥最后几艘没掉队舰只的易先,熏黑的脸上混杂着汗水和痛苦。她看到黑潮恶鬼冲散了复制人军团的防线!它们每击穿一件斗篷,就有一名联军战士倒下,而恶鬼却变得更强大!她看到以往如同一阵飙风般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神纹女战士,在莹矛族长带领下,将手中战矛插入黑色大地,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为其他联军战士撑起一道不动如山的灵矛树森林屏障!闭目皱眉的女战士,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身上闪耀的神纹光辉,越来越弱……她看到险些被坠毁战舰砸中的临光!满脸是血、浑身是伤!刚用单臂爬出巨坑,抛下半截如意龙傀,就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她的眼泪再也无法对敌人隐藏,伴着心中无可名状的痛苦,夺眶而出……
“放过他们!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噢?为什么?”
“你单独找上我,单独跟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就范吗?”
“原来废物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看你表现得这么好,我就暂时让他们多活一会。”
听到临光他们暂时安全,峰怜稍稍恢复了冷静。
她抹抹眼泪,问那个声音:“你想让我做什么?”
“别着急,废物。难得我们时隔几十年后在这里重新见面,你不想听听自己的来历吗?”
“我不记得见过你。”
“是啊。一件被丢弃的失败作,怎么可能还保留丢弃前的记忆?”
“我不是什么失败作!我是峰怜!㞭㟶武圣峰凯的女儿!”
“是是是,我承认我没料到你居然能活下来,还凑巧被一个㞭㟶武圣捡到,这真的是值得你自豪的超强运气。不过,可爱的峰怜,你能好心帮我解开下面的疑问吗?作为七叶世界最后一个刃脊兽,为什么你出生在该族消亡千年之后?为什么你会单独出现在远离刃脊兽旧栖息地的灵兽山蜃沙海?为什么易先第一次看到你就对你厌恶至极,却又同意把她的独特法阵传授给你?为什么隐族愿意出面救下盗伐胎果木的你,并把你送到立木台,接受五行族训练?”
对方了解峰怜的一切,而她本人从没考虑过以上那么多个为什么。在她看来,易先、雀神的做法,更多地都只是单纯重视她的才能。
“呵呵呵……你这个失败作的想法真是很有趣。为了不让我活活笑死,我就好心告诉你这一切的原因吧。一切的起因,就是——你是我为了复活母亲寒夕,用她的基因在蜃沙海秘密制造的复制品。易先曾在魂骨殿见过你的姐妹,而隐族当然能查清一个早该消失的刃脊兽残次品,是用魂骨殿技术制造出来的……”
峰怜为对方的话震惊不已!但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意外的事!
“你是聚龙岗叛徒魂犼!?”
“废物,你居然敢说亲生父亲是叛徒?”
“你才不是我父亲!”
“哼!我更懒得把你这个废物当做女儿!现在,失败品,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杀掉柱云,接管五行族战阵。”
峰怜无动于衷。
“就算你不听话,我也随时能让他们取代你。不信?好。”
魂犼话音未落,五行族就突然开始胡乱攻击身边的战友!而柱云已经无法引导阵法,如果不制止他,就算其他五行族战士不死于失控能量的暴动,也会因为意识被困在精神共享世界,全部变成痴呆!
没有其他选择的峰怜,不得不狠下心!
“我做!”
峰怜的意识重新与其他五行族的共享精神相连,她立刻感受到了阵法中混乱的能量流动。借助这股庞大能量抹消柱云毫无防备的意识,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峰怜也真按魂犼的意思照办了!风水火山军元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了!
可还没等魂犼得意忘形,战阵中的能量突然聚集起来,要把他的意识完全拉进五行族精神共享世界!
“你这个失败作居然敢违抗我?”
“魂犼!就算我真是你的失败作,就算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就算要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向你屈服!因为!我是峰怜!㞭㟶武圣峰凯的女儿!”
“那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吧!”
峰怜在精神世界里跟魂犼展开拉锯战时,现实战场的人们也在为了生存奋斗!
临光、莹矛、绝影已经放弃了原先的防御阵地,他们率领幸存战士,找到易先坠毁的旗舰,以审判号为依托,一面坚守,一面四处出击,拯救附近被分割包围的友军。
“总司令……”
“要做什么就赶快!我会掩护你!”
临光不知是不是该感谢易先的善解人意。
绝影也明白哥哥要做什么,他十分担心。
“光,以你现在的状态,那么做可能会死。”
“影,一定要找到峰怜!之后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说说到这份上,绝影只能答应。
绝影等人刚刚消失在汹涌黑潮,身后就传来了临光的战吼!
“吉光片羽!”
贯通战场天地的巨大光柱,在临光的全力发动下,如黑暗中降临的光,瞬间驱逐了肆虐的黑潮恶鬼。抓紧临光以生命为赌注争取的时间,绝影等人及时找到了峰怜,却无法唤醒她,只好将她带回临光身边。
当绝影把峰怜送到盘膝而坐的临光怀中,光之鹰只是费劲地抬眼扫了一圈,对弟弟和老朋友们点点头。然后他抱紧心爱的女子,两人一起消失在最炽烈光芒之中!
那一瞬间,绝影等人感到——这成了临光、峰怜无言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