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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长安不见使人愁】

2017-04-15发布 5954字

纳兰明珠抬高的手被人紧紧拉住,纳兰性德听到这声音之后猛地抬起头来发现是唐凉引拉着阿玛的手。

“你来做什么!?没规矩,还不快回去!”

纳兰性德见唐凉引拉着阿玛的手,心中一惊,这女人果然是胆大包天,但是又转念一想这人也是为了自己,自然也就将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

“阿玛,我是成德的妻子,您现在要打我的丈夫,自然就应该先打我!那手帕本来就是公子放在我那里保管着的,但是我使小性子将那手帕拿还给他,这才惹得公子伤心了和引出这么多事情来!阿玛,都是媳妇的错,求阿玛高抬贵手,要打就打我吧!”

唐凉引一下子跪在地上,手还紧紧拉着那纳兰明珠的手,虽然心里深知越矩,但是为了纳兰性德自己就算被打也是值了。纳兰明珠见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心中一动,自己还真是给儿子找了一个好的儿媳妇!

“素月啊,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维护丈夫的人!”

纳兰明珠狠地一甩手将唐凉引甩倒在地上,纳兰性德见状伸手将唐凉引扶了起来。

“阿玛,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请您不要迁怒于素月,我这就让她离开!你还不赶紧走,不要留在这里遭受无端之灾!来人啊,把少奶奶扶下去!”

“慢着!”

纳兰性德刚想示意站在外面的几个丫鬟赶紧带走唐凉引,可是这纳兰明珠突然转过身来一挥手似乎是又有什么事情想要说一般,纳兰性德无奈加上这唐凉引很是固执,倒是让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许多。

“阿玛!您这是...”

“我的好儿子,你看看你的媳妇儿现在维护你维护成这个样子,你倒还真是忍心啊!阿玛也不想刁难你,只是阿玛早就告诉过你,我们虽然不是帝王家,但是也是命在帝王手!这脑袋都是握在别人的手上的,你要是再这般儿女情长,别说是阿玛到时候就算是我们的祖上再世,都救不了你了!你既然雄心在胸,又何必去在乎这前尘旧事呢!这人走了就是走了,你何不惜取眼前人!”

纳兰明珠说到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唐凉引,这唐凉引一下子便明白了这纳兰明珠是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将这纳兰性德对雪梅的痴念彻底斩除,只可惜这纳兰性德本就是一个多情的人,心里始终装着一个雪梅,否则又怎么会因为那一个小小的手帕拿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唐凉引在心中偷偷地叹了一口气,这就跪在一边的纳兰性德怎么会不知道阿玛和唐凉引的心意。

“阿玛,孩儿终是您的孩子,孩儿心中所想所念,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如今孩儿这个样子,不过就是为了当初故人的几句承诺,并不是想故意顶撞您和额娘的,现在不过就是一条手帕吗!?”

唐凉引在一旁紧紧盯着跪着求自己阿玛的纳兰性德,自己没有想到有一天纳兰性德会为了一条手帕下跪求自己的阿玛。唐凉引拉了拉很是执着的纳兰性德,想着现在父母不过就是在气头上,这父母子女之间哪里会有隔夜的仇恨,也许过了今天,明日大家又都是相安无事了。

“公子,你看现在阿玛和额娘都在气头上,你平日里饱读诗书竟连‘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句话都都不闻吗?!你如今在这里与阿玛死缠烂打又有什么意思,你已经将手帕拿回了,难道你还要在这里等着阿玛说已经谅解了你不成!”

唐凉引拉着纳兰性德的袖子说了一番话,纳兰性德听完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稍微地将身子垂下去了一些,唐凉引心中明白这纳兰性德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哼!你们夫妻两个也不必在这里与我一唱一和的,既然你们喜欢跪,就去祠堂给我跪着!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跪多久!”

纳兰明珠心里也不想与儿子纠缠,直接拂袖而去。纳兰性德见阿玛离开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挂念着这手帕总算又回到了自己的怀中,若是这方才阿玛当真将手帕烧毁,那自己可就当真是愧对故人了。

“公子,少奶奶,老爷方才吩咐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唐凉引没等那丫鬟说完话就直接起身了,回头看了看纳兰性德,发现他从怀中拿出手帕来看着。见他这般也不忍心多去打扰,便自己一个人先去祠堂了。

“公子,少奶奶已经一个人在祠堂跪着了!您...”

直到听到丫鬟那出声这纳兰性德才一下子从回忆中被抽了出来,这才反应到方才跪在自己身边的唐凉引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自己光顾着想着雪梅竟是将唐凉引忘了。纳兰性德跪了大半日,腿脚已经有些麻了,硬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祠堂的方向走过去。纳兰性德走到祠堂门口时候突然想起那唐凉引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只是嫁进来那时进过祠堂拜过祖先,还未曾自己一个人去祠堂思过,这次当真是自己拖累了她了。

“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来就与你没有干系,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即可!你回去吧!”

唐凉引一个人跪在祖先牌位前腿脚早已酥麻,听到纳兰性德的声音之后在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纳兰性德已经在她的身边跪下。

“我是你的妻子!不管是谁犯了错,难道不应该一起承担吗!”

唐凉引说这完这话之后等着纳兰性德回应,只是身边的人久久没有说话,唐凉引转过头去看纳兰性德,只见纳兰性德已经跪得笔直还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但是我毕竟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取回来的妻子,是这个府里的少奶奶。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有将雪梅小姐放下,但是我还是告诉你,阿玛和额娘费尽心机才将雪梅送走,这不就是为了让你的前途无忧吗!?”

唐凉引说这话的时候,纳兰性德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唐凉引知道一说到雪梅他便心里不舒服,但是这话自己又不得不说。

“我感激你今日来帮我说话,但是雪梅与我的事情请你不要再多插手了!我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却日夜对你冷落。自知对你不公,但是我确实难以违心。今日受罚一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先走吧!若是阿玛问起来,自有我一人承担!”

唐凉引听到这话之后不做动弹,也学着纳兰性德那个样子将眼睛闭上。腿脚上的酥麻感让人很是难熬,但是自己也绝不被这纳兰性德看轻。纳兰性德见她闭上眼,且一脸倔强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起来,若不是这些关系,自己倒是愿意和这姑娘成为好朋友。

好疼啊!

唐凉引皱着眉头在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句,这跪久了可真是疼啊,自己哪里跪过这么久。不过虽然在心里嚷着疼,但是还是勉强撑着身体不愿意让跪在一边的纳兰性德看自己的笑话。这纳兰性德自小练武,这不过就是跪一会儿还是受得了的,但是这唐凉引虽然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那脸上的神情却是痛苦得很,两只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这纳兰性德看了又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怜起来。

“我方才就说了,你若是觉得疼就起来吧!我替你跪着也就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纳兰性德想要回头叫那丫鬟进来将这唐凉引扶回房间里去,但是这唐凉引一下子就将纳兰性德的手紧紧拽住。

“我都说了不回去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丈夫,但是我说过的话也不能反悔!”

唐凉引为了不让纳兰性德看笑话,很是倔强地将头扭了过去,纳兰性德见此更是觉得好笑。

“既然如此,你想要当侠女那就当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侠女能当多久!”

纳兰性德气定神闲地将眼睛闭上,不过一会儿就听到这唐凉引在挪动腿脚的声音,这人一副小姐身体,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纳兰性德又静等了一会儿,听见这唐凉引的喘息声已经渐渐不平稳起来,这才睁开了双眼,见她已经是满头大汗确实已经是支撑不住了。

“你这是何苦!明明不关你的事情,你却非要来插上一腿!快些起来,我亲自送你回去就是了!”

纳兰性德自己先站起身来,想要拉起唐凉引,却发现这唐凉引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般重的不行。唐凉引直到现在才睁开眼睛看向纳兰性德,一双大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

“我...我疼得站不...起来了!”

唐凉引觉得自己很是丢人,这声音也就小得几乎低喃,纳兰性德听到后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好笑,竟开怀大笑起来。

“我本心中郁闷难过,被你这么一闹,倒是敞开心扉大笑了一阵!看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

唐凉引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揉着腿,纳兰性德一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唐凉引拦腰抱起,这倒是让唐凉引一下子忘了腿上的疼痛羞红了脸。

“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祠堂,下人这么多看着呢,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唐凉引见着那么多个丫鬟媳妇婆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脸上已经飞红了一大半。纳兰性德却是不以为然,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额娘一直不满意卢素月娘家不对阿玛在朝堂上有所支持表现,自然在府中对她处处刁难,加上这颜氏已经有了一子,自己却从不留宿在唐凉引的房中,自然就连那些丫鬟媳妇都将卢素月这个少奶奶不放在眼里。今日唐凉引舍身来替自己说话,自己应所应当也要为唐凉引着想,虽然自己知道这唐凉引并不是正牌的卢素月,但是见她也未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这也就罢了!今日众人见自己将唐凉引亲自抱回房间,自然会有所思想,也算是自己对于唐凉引的一些感谢回报罢!

“你还是将我放下来吧!这么多人看着成什么体统!”

唐凉引揽着纳兰性德的脖子生怕自己会摔下去,但是一面也十分的害羞,自己自从嫁进来之后并没有与纳兰性德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今天倒是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方才去拦住阿玛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怕众人看了!?”

“这一码事归一码事!阿玛打你,我是你的妻子理应站出来与我的丈夫一起承担过错!而现在...”

唐凉引话未说完就不继续往下说了,纳兰性德愣了一会儿,心中明白这唐凉引一直以来心中的委屈与不平。

“没想到冬郎还有这样一面,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冬郎动心的样子了呢!”

唐凉引很明显地感觉到纳兰性德的身子听到那声音之后僵硬了许多,自己也不太敢回过头去看,这觉罗氏不知道还会如何奚落自己呢!唐凉引想到这里想要赶紧从纳兰性德的怀里下来,但是纳兰性德反而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径直转过身去面对着刚从颜氏那里出来觉罗氏。

“孩儿给额娘请安!”

唐凉引挣扎着想要下来,只可惜这纳兰性德一直使着劲儿不让自己下来,唐凉引只好在纳兰性德的怀里对着觉罗氏低头请安。觉罗氏见到这个情形之后轻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冬郎,你方才不是还在和阿玛额娘置气说要拿回雪梅的手帕吗!?怎么现在倒是忘了雪梅,又开始抱起了素月呢!?”

“额娘不知!方才阿玛一怒之下要打孩儿,是素月拦在孩儿的身前,且与孩儿一起去祠堂思过!这素月好歹也是孩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纳兰府中的大少奶奶,我作为丈夫也该体恤一下自己的妻子才对,这难道不是额娘一直希望看到的吗!?”

纳兰性德的语气生硬得很,似乎心中还是在埋怨这觉罗氏对待自己的不近人情。觉罗氏听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明白这儿子对自己的抱怨。

“你要是当真这么想也就罢了,额娘也为你们高兴!我方才过去看了自己的小孙子,当真是可爱得紧!素月啊,你要是当真想为冬郎做一些事情,你就好好地也给我生一个小孙子,不要再无处地惹出那么多的事端来!”

唐凉引在纳兰性德的怀中听到这话之后很是又羞又愧,竟恨不得将脑袋埋在地里去,所有的丫鬟媳妇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倒是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觉罗氏心中不快也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过去。纳兰性德抱着唐凉引只是弯腰也不说话,唐凉引被纳兰性德紧紧地抱在怀中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这是何苦呢!?惹恼了额娘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唐凉引实在是忍不住便开口问道,纳兰性德不回话只是朝着阁楼走,里面的几个丫鬟看到是公子抱着唐凉引回来惊了一下,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你们几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那些药过了!你房里的丫鬟都这么不懂事的话,等到搬到别院的时候就全部换掉!”

纳兰性德故意这么说给那些伺候的下人听,唐凉引心中不由得感激起来,看来自己今天虽然受了这些罪,但是好歹也能感受到一点关于这纳兰性德对于自己的温存。在楼上的雀灵听到楼下有响声之后赶紧开了门出来看,见竟然是纳兰性德抱着唐凉引正在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您受伤了吗!?”

“我...”

还没等这唐凉引开口,这纳兰性德已经径直走进房间的里间,将那唐凉引轻轻地放在床边了。

“把药拿过来!”

雀灵不明所以,只是看着那小丫头将金疮药用盘子端着拿给了纳兰性德,纳兰性德拿过金疮药之后放在一边,伸手要将唐凉引的裤腿给捋起来,唐凉引见状吃了一惊赶紧将腿伸上了床。

“你这是做什么!?”

“你的腿跪破了皮,我不过就是想帮你上个药,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雀灵站在两人的身后看着那正在僵持的两人,竟是觉得好笑,之间纳兰性德蹲在唐凉引的面前想要替她上药,而这唐凉引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又羞又喜地不敢直视纳兰性德。雀灵心中奇怪,这唐凉引究竟是做了些什么,竟然让早晨还在与她置气的纳兰性德如今这般温柔相待。

“我看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来就好了,而且还有雀灵在呢!”

“哎!公子,雀灵笨手笨脚的可不会上什么金疮药,还是劳烦公子帮着少奶奶上了吧!”

雀灵一言堵得唐凉引无话可说,纳兰性德自是明白这雀灵话中有话,也不再问直接就将唐凉引的腿从床沿边拉下来,轻轻地捋开裤腿,里面的皮破了渗出血来,倒是将那薄纱黏在了肉上。纳兰性德抬头看着唐凉引被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倒是起了好玩之心。

“我看你这个肉都已经成这样了,要不然我拿到刀割下一些来,你也好得快些!你看如何!?”

割肉!?唐凉引最是怕疼,听到这话之后将方才绯红的脸皮竟是煞白了大半,纳兰性德低头暗笑,抬起头来还是一副正经样子。唐凉引见此也不愿被人耻笑,便很是坚定地点点头。纳兰性德见状从腰间拿出一把很是精致地镶着宝石的短刀在唐凉引的面前晃悠。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不过就是一些肉罢了!你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将眼睛闭上吧!”

唐凉引又低头看了一眼拿在纳兰性德的手上那把很是锋利的短刀,暗暗咬牙,这纳兰性德想来对自己也是积怨太深想要报复,不过就是一点肉,自己总不会疼得晕过去才对。唐凉引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纳兰性德蹲在面前见她闭上眼之后,将短刀收回腰间,轻轻将那衣服撕开,血又流了一些出来,纳兰性德放轻动作将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随即接过雀灵拿过来的纱布将那伤口包扎了起来,整个动作轻柔得很,生怕弄疼了这唐凉引。

“好了,近日少碰水!”

唐凉引听到这话后睁开眼睛,发现纳兰性德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唐凉引也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未顾穿鞋,裤腿还捋在上面就下了床蹦到窗边看着那已经走到院门口的纳兰性德。

“小姐今天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雀灵站在唐凉引的身后看着唐凉引的神情,真是难得见她眉眼间开怀的样子。唐凉引直到那纳兰性德走远才回过神来,见到雀灵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这才发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了。

“哪里是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就是他报答我一下罢了!”

“报答!?这话从何说起啊!?”

雀灵伸手从窗边将唐凉引扶了回来,伺候她坐在床边帮她将裤腿放好。唐凉引这才舒了一口气舒服地靠在床边。

“都是因为那条手帕!他一心护着那手帕,可惜老爷夫人的心与他的心不在一起,也难懂得那条手帕于他就像是雪梅一般。方才为了那手帕与老爷闹得不可开交,我这才过去劝,这不就连我也被老爷罚了!”

雀灵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唐凉引看,若是唐凉引能这样将主人记住不就好了,只可惜这人心里眼里偏偏只有一个纳兰性德。

“雀灵,你在叹什么气呀!”

“我不过是在感叹这人世间的缘分可当真是奇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