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四小姐漂泊多年,终于重归家族,这是大事儿,是喜事儿,然而对柳家的人来讲,却并不是人人都能高兴起来的一件事儿。
韩玉香入府,府上小一辈儿的,连同柳敬宗夫妇自然是高兴非常,然而柳敬宗高兴之余却又不免为韩玉香眼底的绸缪心怀忐忑。
柳纯雪心头也是百味杂陈,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说不喜是假的,她本来就同韩玉香亲厚,孪生的姐妹,心灵总是相通的,很早的时候,在韩玉香为数不多的几次入府碰面,两人便已经乐为知己,可是柳纯雪也无法全然在这份喜悦中投入情绪。
同时,她会想起那个“冒牌”的齐清灵,齐清灵入府也算一年有余,她们一同欢笑打闹,齐清灵是个毫无心机城府的人,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和她相处,总会让人卸下不少防备,舒心的很,可是便是这样纯粹的一个人,竟然只是柳家同沈富暗地博弈的一颗棋子,柳纯雪也不免为齐清灵担忧起来,为柳家担忧,更为动荡的时局担忧。
韩玉香入了府,柳敬祖主张大办宴席,宴饮宾客,庆贺韩玉香认祖归宗,这引来了奉氏不快,“志通志诚再过三日便要成亲,到底是那个的喜事儿大?”
柳敬祖笑笑道,“那便好事都凑到一堆,趁着两个孩子大婚,顺道儿把四丫头的事儿给办了。”
奉氏又皱眉道,“办办办,还有什么好办?先前那个冒牌货儿不也就府里人聚了一聚就罢了么,怎么换了一个,就立刻搞特殊了?而且四丫头以假乱真的事儿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依我看啊,反正真正的四丫头以前族人也没瞧过,不如含混过去了,大吹大擂的,反倒让人笑话。”
柳敬祖尴尬的咳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四丫头回府一波三折的,本就不易,如今总算落定了,怎能含混,这样对四丫头也太不公平了!而且如今正碰上两个孩子的好日子,热热闹闹的喜上加喜,多好,怎么就不能一起了?”
韩玉香便道,“伯父的好意玉香心领了,不过玉香也觉得伯母所言甚是,一桌便饭见过家里亲戚便好,不必再做计较。”
柳敬祖也便不再多言,当即众人商量了,又去同祥布庄请了秦玉竹过来,秦玉竹听到消息后整个人先是愣了一瞬,旋即才失笑道,“怎……怎么玉香竟然就是柳家的四小姐?”
说完秦玉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玉香,这事儿也太突然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韩玉香垂首道,“事发突然,玉香也没做好准备。”
韩玉香引了秦玉竹来到柳家,一家人齐聚一堂,秦玉竹瞧见“天水一色”这庭院深深,楼阁雅致,忍不住低低叹道,“我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样的人家有此关联,玉香啊玉香,你可真是让我吃惊。”
韩玉香瞧秦玉竹话中有话,当即只道,“姑姑放心,玉香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秦玉竹淡淡道,“是么?姑姑却怕你年轻,容易失了本真。”
韩玉香忙道,“失与不失,玉香说了不算,日子长了,自然明白。玉香待姑姑,总和以往一样的,不会变更分毫。”
“那垂星店又怎么办?”
“垂星店的事儿,玉香自然和以前一样尽心竭力。”
秦玉竹又是低低一叹。“玉香,你既然入了柳家,又如何会和以前一样呢?”
玉香有些奇怪,秦玉竹却避过不谈,只道,“垂星店我给了你也就没打算拿回来,我只希望你记着,不管你做什么,要什么,姑姑始终是站在你身后的。”
玉香霎时鼻头一酸。
秦玉竹被人引着入了院,见过众人,同祥布庄本就同柳府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彼此间也不陌生,当下入席坐了,柳敬宗白氏再三谢过秦玉竹多年来对玉香的照拂。
玉竹只淡淡笑道,“二老爷这是哪儿的话,照顾玉香的是我那苦命的兄长,玉竹并没有做什么。”
“韩镖头义气人物,敬宗也多有耳闻,可惜韩兄远在扬州,柳某又多年放荡,始终无缘一见,倒是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柳敬宗道,“如今韩镖头遭小人所害,柳某也是深感痛心!”
秦玉竹把盏道,“哦,我兄长的事儿二老爷也知道?”
“略有耳闻。”柳敬宗道。
“那二老爷可知我兄长是被谁人所害?”
柳敬宗不禁一愣,“不是那已经被处决了的荀孟仓?”
“非也非也。”秦玉竹道,“那荀孟仓能有多大的能耐?背后没有几个人给他撑腰,他能做出这样公报私仇,暗度陈仓的事儿?”
柳敬宗干干笑道,“秦老板真会说笑,据我所知,荀孟仓会对韩镖头下手,也是想借机除掉扬州的匪患,不可否认其间有一些算计,但初心总是好的。”
“可是初心怎样并没有谁能证明,总是眼睛瞧见的才是真的。”秦玉竹道。
柳敬宗默默放下了盏,一时间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柳敬祖顿了顿才忙道,“既然大家如今都是一家的人,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干什么?相聚就是缘分,其他的,以后再谈。以后再谈……”
宴席间又继续觥筹交错起来。
另一头志通志诚席君褚穆震一桌,楚颖也落座同他们对饮说话。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柳志通也便愈发的唉声叹气,直叹自己“明明同别人一样的寻欢作乐,别人都能好聚好散,怎么到了自己跟前,便跟帖了块膏药似得,甩都甩不掉呢。”
按着以前,柳志诚总是要劝劝柳志通的,甚至免不了还要说他几句,譬如,别人寻欢作乐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你却倒好,专找不能惹的惹,能不惹出祸事来么?
然而此刻柳志诚也是苦闷非常。
若说奉洛轩第一次入府,柳志诚便发现此人表里不一,虚伪做作反感的很,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风闻,也便愈发对奉洛轩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