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芃芃殷勤地主动帮周嫂打扫屋子。
二楼楼梯拐角,米芃芃发现墙上挂了一幅字画。
画是普通的山水画,但是下端的题字字迹,米芃芃感到特别熟悉: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
羡长江之无穷。
是苏轼那首《赤壁赋》。
米芃芃豁然想起,仙鹤山洞尽头的石壁上,也镌刻着这首赋,笔迹神奇的相似!
画上的笔迹苍劲有力,似游龙戏水,很有灵性。
“周嫂,这幅画是谁画的?”米芃芃问周嫂。
“是恩主画的。”
“上面的题字也呢?是他亲笔写的?”
“是的,恩主琴棋书画样样都很精通,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周嫂很自豪的样子。
米芃芃思绪一下子乱了。
都说世上很难找到相同的笔迹,即使模仿得再像,赝品终究是赝品。
米芃芃不太懂书法,但是,那神一般相似的笔迹,怎么看,都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一撇一捺地遒劲,那旁逸斜出的笔端,要模仿出那样一笔字,很难。
米芃芃狐疑的目光,在那幅画上流连揣度了很久。
因为下午陶明还要及早回家,她得及早赶回桃源居去接替。
故而,米芃芃和亓皝两人不敢耽搁太久。
路上,芃芃把心中的好奇抛出来,“二楼楼梯口那幅字画,是出自你手吧?那字迹和山洞里的太像了。”
“那是我凭记忆临摹的一张。”亓皝说。
原来是这样啊。
那只能说,亓皝的记忆简直太好了。入木三分地依原样丝毫不差地挥毫出来,简直不可思议。
米芃芃释然,“相似度百分百,差点就以为,写字的是同一个人了。”
亓皝笑笑。
“你要是临摹古画去卖,肯定能以假乱真。”米芃芃佩服地说。
米芃芃忽又想起,晦日快要到了,亓皝又要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了。
果然,晦日那天,太阳刚一落山,亓皝就一头扎进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晚上,米芃芃把楼上楼下各个房间的门窗关紧,四处检查完毕,也早早回了自己房间。
她拿起陶明带给她,让她消磨时光的一本很火的言情小说,在橘色的灯光下看起来。
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小说不像宣传地那般好看,但随着情节地深入,她慢慢被带入到故事中。
蓦地,她听到楼下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
是亓皝吗?这么晚了,亓皝这是干啥呢?
她放下书,打开房门走出去,手扒着栏杆伸长脖子往下观望,没有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到房间接着看书。可楼下再次传来那种声音,比之前声响还要大。
她静了一会儿,放下书,打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下楼。
忽然,她发觉一个黑影在厨房晃了一下。天很黑,但是
借着楼上走廊里散射的光,依稀能够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米芃芃吓得大叫一声,那身影被她惊动,夺门而去。
米芃芃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返身往楼上跑,大声叫:“亓皝,亓皝!”
因为惊慌,加以视线不清,她还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膝盖钻心的疼,疼得她呲牙咧嘴。但是她也顾不得,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敲亓皝的房门。
亓皝疾走出来,“怎么了?”
“一个黑影。”米芃芃吓得声音都变了。
“哪里?”亓皝打开走廊上所有的灯。
“跑了!”米芃芃指指远处黑绒布般的夜色。
“可能是山上的猕猴。冬天了,山上的食物稀少,下来觅食。”亓皝说。
米芃芃闻言觉得很有道理,才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借着灯光,米芃芃才发现,这么冷的天,亓皝额头竟然都是汗。
“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米芃芃吃惊地问他。
“没有。”亓皝快走几步,又返回房间,反手就要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米芃芃眼疾手快,用手肘抵住房门,“我、我一个人害怕,能和你呆一会儿吗?”
亓皝站在门旁,不动,也不说话。
米芃芃暗自懊恼,坏了,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他也许把自己看成是随便的女孩了,刚想说“算了”的时候,亓皝却把门洞开,示意她进去。
亓皝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背对着米芃芃,侧身卧着,把米芃芃干晾在了一边。
她觉得很难堪,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轻贱过。
刚想悄悄退出去,忽闻亓皝忽然“啊”大叫了一声,人也随之翻滚着跌落到了地上。
可把米芃芃吓傻了。
她忘了矜持,忘了羞愤,大惊失色地上前查看。
借着灯光,她才发觉,亓皝眉心紧蹙,双手攥着,青筋爆出。
他在地上痛苦地窝着身子,脸色蜡黄,汗如雨下。
米芃芃吓坏了,“亓皝,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她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不需要去医院。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就好了。”亓皝咬着牙强忍着,说话都打着颤。
“万一……”米芃芃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经常这样的,你不用担心……”亓皝说话都很费劲。
米芃芃见他牙关紧咬,怕他咬破了舌头,忙说:“别说话了!”
亓皝好像疼得越来越厉害,人也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微弱。
米芃芃感觉到,他好像正在慢慢失去意识。
“每月晦日的晚上,你离开这里,就是身体不适的原因?”米芃芃幡然醒悟。
“是……”亓皝痛苦中熬煎,但是牙关紧咬,硬生生忍着。
米芃芃恐惧,心急如焚。
她很害怕,害怕亓皝就这样死去,害怕他就这样离开自己,像爸爸一样,再也回不来。
可她无计可施,什么也做不了。自己连车都不会开,怎么送亓皝去医院?
此刻,米芃芃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种异能,给他一种力量,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
病急乱投医,她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有一件非同寻常的东西。
她匆匆跑回房间,箭一般的速度。
回来时,手上攥着她的吊坠。那吊坠发着幽幽的光,蓝色的,飘渺的。
她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试一试,尝试用各种办法来救亓皝。
她把吊坠放到亓皝胸前。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吊坠刹那间发出刺目的蓝色光芒,仿佛烟花在亓皝胸前绽放,呈现出在她手里从没有过的绚烂光芒。
米芃芃惊呆了,嘴巴大张,傻傻地注视着。
亓皝渐渐停止了翻滚,安静下来,无声无息。
很久,米芃芃没听到亓皝的动静。
她恐慌了,慌忙爬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胳膊,“亓皝,亓皝,你醒醒,醒醒!”
亓皝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米芃芃又哭又笑,“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不了。”他仍然很虚弱。
“起来,到床上躺着吧,地上多凉啊。”米芃芃用尽力气,半扶半抱,趔趄着,把亓皝弄到床上。
“喝水吗?”米芃芃给亓皝脱下鞋子,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喝。”
米芃芃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水很烫,她用手给杯子扇着风,想让水快点凉下来。
“过来坐一会吧。”亓皝叫她。
米芃芃把水放在他床头,“你这病多久了?没去医院治疗过吗?”
“医生也无能为力。”
“什么病?不会是……”她不想,也不愿说出那个世人谈之色变的字眼。
“不是。”亓皝明白她未出口的那个词,“老毛病了,很多年了。”
每年每月的晦日,他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米芃芃想想,都替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