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兴国一见来人，连忙伸出手去和他握手：“顾厂长，你怎么有功夫来玩的？幸会幸会。”

说着转身对我说：“来，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顾厂长。”又转头对顾厂长说：“这位是花花中学的庄老师。”

顾厂长听到这，从兜里掏出中华烟，分给我和钱兴国，然后说：“庄老师是花花中学的？刚好我有个事不知庄老师肯不肯帮忙？”

我忙问：“什么事情？”

顾厂长道：“我孙子顾伟文，在花花中学上初中二年级，想调到教学质量最好的一班，不知庄老师能不能帮忙？”我踌躇道：“我就是一班的班主任，但是现在卡的紧，要调到一班尖子班得要教导主任王胖子同意。”

钱兴国这时笑了：“庄老师你是怕小顾成绩不好拖低全班的平均分数，影响你的奖金是吧？”

我说：“哪里哪里，现在进人确实要王胖子点头才好办。”

钱兴国哈哈一笑：“王胖子是吧？我出面找他！当年我父亲在教育局做局长的时候，王胖子还是个民办教师，去我家送过礼，现在混出模样了。我去找他，他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我！只是你这个班主任要答应接收才行。”

我说：“我这边没问题，只要小顾成绩不是太差，调来我们班肯定有进步。”

听到这里，顾厂长连忙说：“我孙子成绩还可以的，中上等，要不然我也不操这个心了。这样吧，钱兴国你明天晚上带庄老师去我厂里弄个酒，我们谈谈。”

我正想推辞，钱兴国抢先搭话了：“好吧，就这么定了，在座的都去啊。”

我老婆推辞道：“我明天晚上去不了，朋友过生日，提前约好的。”

钱兴国问：“丽丽你呢？去吗？”丽丽经过刚才钱兴国怒斥小混混的事，对他好感陡增，说：“我去的，我明天有空。”

顾厂长很高兴，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不少烧烤，然后拿出大几百元给服务员，说：“把这桌、我那边一桌还有刚才走的几个混混那桌，三桌帐都结了。”

我拦住顾厂长说：“怎好让你破费，我来我来。”我正掏钱包，钱兴国冲服务员摆摆手：“你去结吧，就这样。”

然后他对顾厂长说：“老顾，那个帐？”顾厂长笑笑：“照旧，明天去我厂里，今天不遇到你我明天也要打电话给你的。”我听说还有帐？也不好问，闷在心里。

这时顾厂长又敬酒了，我们互相敬了几杯啤酒，又敬了丽丽。

我注意看这顾厂长，个子中等，精瘦，手上指关节突出，显得很有力；衣服倒是不讲究，一件旧夹克衫，倒是手上戴的一枚金戒指挺大，在舞厅闪烁的灯光下隐约发亮。

又喝了几杯啤酒，我老婆杨婷婷看看手机，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我也跟着站起来，“对对，明天还要上班，钱兴国你不走吗？”钱兴国啤酒正喝得高兴，和顾厂长聊天，他站起来和我握了握手说：“我们再喝会，你两口子先走吧，明晚说定了啊！明天你等我电话。”

我老婆问：“丽丽，你走吗？”丽丽看了眼钱兴国，说婷婷姐你们先走吧，我再坐会。

”

到了家，我们俩口子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看电视。老婆对我说：“这钱兴国看来不简单啊，社会上认识这么多人，看来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最好离他远些，少交往为好。”

我笑笑：“没事的，我一开始接触他就感觉这人有社会习气，但他人不错的，交往下来，对人也很客气，今晚可能是酒喝猛了，我跟他甩了两次，本来是想多灌他些酒，保护丽丽安全，没想到他和别人发火了，呵呵。”

老婆看了我一眼，笑道：“我们都是好意，就怕丽丽跟他交往太深，但是看今天的情况，只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做朋友的只能含蓄地劝两句，实在不听，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去丽丽他丈夫面前播弄是非，毕竟我们没看到什么。”

我说：“那明天顾厂长那里我去不去？丽丽也去，我是不想去的。”

老婆说：“你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要去，能帮一下那个小顾同学，也是件好事，只是朋友帮忙可以，你可不能收人家好处，做人的底线不能破。”

我说：“那是自然，我懂的。”又看了会电视，就睡觉了。

第二天下班，我按下午钱兴国电话里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顾厂长的工厂。

厂离市区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在碧水市开发区的一个角落里，厂也不大，门口挂着个牌子：东兴机械厂。

我骑电动车从大门直接骑进去，也没人拦我，对着厂门是条水泥路，两边各有一排厂房，里面机器声轰鸣着，水泥路尽头是个门楼，我老远就看见钱兴国站在门楼边冲我招手。

我骑了过去，穿过门楼，是个小院子，有几间房子，中间是会议室，里面套间是厂长办公室。

顾厂长把我们迎进办公室，我看见丽丽已坐在那里喝饮料。顾厂长分了一圈烟，给我和钱兴国拿来两瓶冰红茶，我说不喝，太甜了。顾厂长又泡了两杯绿茶，说：“厂里条件简陋，委屈三位这么远骑过来。”我说哪里哪里，挺好。

顾厂长陪我们喝了会茶，说：“请到餐厅去坐吧。”说完领着我们三人出了会议室，走到隔壁，是个几十平米的餐厅，也没有包厢，散放着几张圆桌，顾厂长领我们到一张圆桌边坐下，桌子上铺着塑料桌布，已摆好了几个冷盘。

顾厂长等我们坐好，开了一瓶五粮醇，给我们斟酒，一边说：“小厂条件简陋，慢待各位了，食堂里的师傅烧了几个家常菜，不成敬意，小酌几杯。”

酒斟到丽丽面前，丽丽连忙推辞，：“我不喝白酒的，我就喝饮料好了。”

顾厂长刚倒好酒，外面进来个十来岁的男少年，顾厂长喊他：“顾伟文，过来吃饭，拜见下你未来的班主任庄老师。”男孩子低着头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腼腆地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顾厂长又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两个胖子，顾厂长招呼他们坐下，两人一边一个坐在顾伟文两边，顾厂长给他们二人倒上酒，对我们介绍说：“这两位是我的两个车间主任，魏主任、单主任。”

我站起来和二位主任握手，分了圈中华烟，钱兴国坐着动也不动，冲二位主任点点头，看来熟悉。

大家坐定，顾厂长喊了声：“上菜。”餐厅里面出来个女服务员，拿着一个大托盘，上了几个菜：牛肉烧青菜、爆炒鳝鱼、鸡块烧栗子、冬瓜排骨。

顾厂长举筷劝菜：“来来来，先吃菜，填下肚子再喝酒。”大家开始吃了起来，我夹了块鳗鱼，吃了，味道不错，钱兴国对我说：“老弟，这是野生的，饭店吃不到，自己抓的！”

我说：“厂里有河吗？现在野生鳗鱼很少了，怎么抓的？”

顾厂长接话道：“厂里没河，厂后面有野河，没人承包，水产品倒是不少，这鳗鱼是前天放的网笼抓到的，不经常抓到，庄老师你有口福啊，来！敬你一杯。”我举起杯子跟顾厂长碰了碰，喝了一口。

两位车间主任跟我初遇，一起站起来敬我酒，我连忙站起碰杯。这时钱兴国发话了：“顾伟文，你不喝酒，用饮料敬一下庄老师。”孩子很听话地站起来，倒了一杯饮料怯生生地敬我，我连忙说道：“顾同学请坐，坐下喝。”

我也举杯喝了一口，又上菜了：红烧罗氏虾、臭干凤爪、韭菜烧河蚌汤、银鱼炖蛋。

我对顾厂长说：“菜够了顾厂长，再上也吃不掉浪费了，就别再烧了。”

顾厂长说：“没事，都是家常菜，不值什么，买都买回来了，就吃吧。”

这时钱兴国站起来，对我说：“庄老弟，我邀请你一起敬一下顾厂长。”我说应该应该的，我也站起，一起敬顾厂长一杯，坐下吃菜，没多久两位车间主任又站起敬我，我说：“不敢当，请坐。”又喝了一口。

就听钱兴国说道：“顾厂长你放心，我今天上午已去找过教导主任王胖子了，事情都说好了，下周一，你孙子顾伟文直接去一班报道！”我连忙问钱兴国：“你去学校也不找我？我还不知道这事。”钱兴国笑笑：“你上课呢，没惊动你，王胖子明天会找你说的。”

我说：“你真是神通广大呀！我这个班主任都不知道，你就把事情办了。”

钱兴国不以为然：“我这点事算什么？你们校长才有本事呢！”

我纳闷了：“校长有什么本事？”

钱兴国笑了：“你不知道吧？现在学生的课本，是义务教育国家包办的，但是教辅材料，都是校长说了算，哪个年级用什么书，去哪个书店买，都是校长弄得好好的！这些书店平时不巴结孝敬校长，能分到一杯羹吗？”

我说：“你别瞎猜测，应该不会有这种事。”

钱兴国笑笑：“没有？为什么指定的书，只有去指定的书店才买到？别家没有？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你们老师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问钱兴国：“关我们老师什么事？”

钱兴国又说：“以前我们上学哪有请家教的？现在还有几个学生不请家教的？你不请，孩子作业都完成不了！老师也坏啊，上课该讲的不讲，或者点到为止不讲透，关键的内容都留到补课时讲，你学生不花钱补课，作业都不会做！”

两位车间主任也深有同感，魏主任说：“对啊！现在学生做作业可受罪，家庭作业老师都发短信给家长，让家长监督着做，家长也不都会啊，只有请老师辅导，学费交了，老师就应该负责教育，怎么让家长跟着写作业？等于家长重上一回学。”单主任也附和说：“是啊！谁家家长没个事情？作业要家长帮做，上学放学要家长接送，现在的孩子上个学真不容易！庄老师你说是不是？”

我无言以对，当然他们说的也偏激，不可能所有的老师都这样，但是他们说的也是普通现象。我举杯站起来说：“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为老师们赔罪！ ”说完把杯中酒一甩而干！

顾厂长又给我加满一杯，夹了个罗氏虾给我，说：“庄老师吃点菜，猛喝酒伤胃。”

钱兴国发话了：“庄老师，你可知这罗氏虾是哪里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