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在七嘴八舌地问着领头人问题。
他都一一淡淡地作答了,语调有安抚之意。
不消片刻,刚才与他说话的少年跑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被他搀扶着的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灰白的头发,满面皱纹的沟橫,与其他赤裸的女人不一样,她身上裹了一块灰黄的毛皮,头发被盘起来用草木搓成的绳子系着,脖子上还套着树叶做成的花环。她一手被少年搀扶着,另一只手还杵着被削的十分光滑的木拐。
看见这个老妇人到来,原本围在锦瑟他们身边的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路,看起来大家都非常尊敬她。
老妇人的一双眼睛虽然浑浊,但是却并不昏暗,反而透着智慧。
领头人对她道:“阿姆,您来了?”
被称作为阿姆的老妇人只是淡淡地应答,然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怀里的锦瑟身上。
“阿姆,她是我们今日在海边发现的,虽然外观大体和我们相似,身下却是尾状,而且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他看了看锦瑟的尾巴,皱了皱眉,“但是,她这样奇特的外表,似乎与我们部落流传下来的图腾有些相似,您一向是见闻广博,所以我们就让您看看她是否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阿姆也皱着眉头思索,脸上的纹路便更加显得富有沧桑感。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眼中的浑浊似乎消散了几分,明亮了起来,她慢慢伸出手往锦瑟的尾巴上摸去,等到触及她冰凉滑腻的尾巴时,却又飞快地把手缩回来了,那种样子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桑卡,快,把她带到我的房子里面去。”她苍老的声音颤抖了几分,有着激动的情绪。
领头人也就是桑卡,他点头然后跟着阿姆大步往她的房子走去,他们一走,周围的人也继续跟着他们走,似乎要看看阿姆到底要做什么。
锦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会被他们怎么样,深深地感到了不安。
桑卡把锦瑟抱到一间比其他房子稍显大些的房子,里面比较简陋,有一张石头堆砌的矮桌,上面放置了几个破旧的瓦罐。墙角里放置着一些外观粗陋但是形状奇特的物品,看起来是……法器?然后就是一张靠着木质墙壁由石头搭建而成的床,床并不算高,仅仅比矮桌高了一点,上面铺着宽大灰黑的动物毛皮。
除了这些,锦瑟还注意到床侧的木质墙壁上有着许多奇怪的图案文字,像弯弯曲曲的毛毛虫。这些图案文字应该是由尖锐的石头克制而成,锦瑟猜想。
阿姆随手一指床,叫桑卡把锦瑟放在床上,桑卡照做。锦瑟侧着身半坐在坚硬的石制床上,感觉有些硌尾巴,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却被桑卡的大手按住了肩膀。
锦瑟无语,她不是要跑啊况且她这样子能怎么跑?大哥!
在这时候,阿姆杵着拐杖从锦瑟身下的兽皮摸索出了一张光滑的皮质图,巴掌大小,上面用炭黑描绘着什么图形,周围还有着和墙上一样弯弯曲曲的文字。
只见阿姆用干枯粗糙的手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图案,然后看一眼锦瑟,再看一眼图案,最后再看向锦瑟眼睛里竟然带了激动的泪花,而她干瘪的嘴角也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显得十分震撼。
桑卡看着她的反应,问道:“怎么了,阿姆?”许多挤进来观看的人也纷纷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阿姆指着锦瑟,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控制的沙哑:“桑卡,她、她就是我们部落的守护神啊。你看看,和族上流传下来的秘密图纸上画的守护神是不是一样?”说着,她把图纸给桑卡看。桑卡扫了一眼,随后惊讶地看着锦瑟,目光复杂。
这时候,阿姆情绪更加激进了,她笃定道:“肯定是……她、她就是上天派给我们的守护神!”
“守护神!”没想到的是,阿姆忽然把手中的拐杖一松,双膝朝着锦瑟跪下,身体十分虔诚地趴在地上,嘴里一直叫着“守护神”。
桑卡和房子里前来围观的其他人都懵住了,但是一向在部落里面最权威的阿姆忽然说锦瑟守护神,他们不可能不相信。
于是,他们马上和阿姆一样恭敬地五体投地,带着诚惶诚恐地叫道:“守护神!守护神!”
这下子轮到床上的锦瑟懵逼了,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向她下跪?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忽然忘记了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你们在干什么?不要这样子啊……”
阿姆对着锦瑟叩了一个又一个头,她边叩头边念念有词:“伟大的守护神啊,请留下来保佑我族吧!我们是您最忠诚的子民,需要您的庇护,我们会给予您最好的供奉,请求您留下来吧!”
她一说出这话,身后的所有人都跟着她复述,声音洪厚又带着古老的腔调。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锦瑟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
天哪!谁能来救救我!
锦瑟无语问苍天。
……
梦里,锦瑟看见自己的尾巴被土著人剁成一段段的,然后被放进汤锅里后顿时沉了下去,不一会儿汤锅里就咕嘟咕嘟直冒泡,散发出阵阵香味,又引过来四面八方的土著人,纷纷争着抢着要喝汤。
为了喝汤,土著人们打的头破血流,那血都流到了汤罐子里,汤的颜色被染成红色,看起来非常的触目惊心。但是就是这样,抢到汤的人还忙不迭地喝着汤,嘴里啪嗒啪嗒地品着,心满意足的样子。
而还有很多人并没有抢到汤喝,他们则是把目光对准了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锦瑟,那种迫不及待的目光让锦瑟背后涔涔直冒冷汗。
他们……竟然想把她给炖了吗?
“不要!”锦瑟疯狂里摇着头,她双手支撑着地面让身子往后退,但是却架不过许多人往汤锅里抬。
看到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的锅,锦瑟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道:“这个锅太小了!”
然后架着她的土著人忽然变出了个更大的汤锅,里面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靠!
锦瑟忽然睁开眼,满头冷汗地坐起来。然后她的第一反应是看看周围有没有大大的汤锅。
让她看见破烂的房子里空无一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什么破梦,吓死我了!”锦瑟心有余悸地道。
锦瑟把身上盖的厚厚的毛皮拿掉,才感觉身上凉爽了些,连原本焦灼的心也清凉了不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旧是鱼尾的下半身,悠悠叹了口气。
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了,那群土著人把她安排到一个单独的房子里,每天早晚由阿姆带着全部落的人对她进行顶礼膜拜,然后还特意安排了人每天照看她,不是给她送烤炙后最肥美的肉,就是给她送鲜花,总之好像是把部落里最好的东西都往她这里送,而且对她的态度十分崇敬。她倒像是个菩萨,被他们给供起来了。
锦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她好,她原先一直以为他们真的会把她当成食物给炖了,正是因为这样,她经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当察觉到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时 锦瑟才算松了口气。
至于今天又做了被当成鱼炖汤的梦,她估计是前两天担心的太狠了所留下的后遗症。
其实,她认为那些人只要不真的把她当成食物吃掉,怎么样对她她都能接受,她都能满足。
想到自己每天就待在这一方狭隘的地方被当做菩萨供着,她就心塞。这样子,她真的会被憋闷死,毕竟这五天来她连太阳都没有见到过一丝。
正在郁闷地想着,有人撩起她门口的帘子进来了。锦瑟也习以为常,看到来的是经常过来给她送食物的熟悉面孔,她不禁又放松几分。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她端着一碗东西朝着锦瑟走去,但是她一直不敢抬眼看锦瑟,而且当把碗递给锦瑟的时候也是用跪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这样就把头压得更加低了,不可能与锦瑟有任何眼神交流。
这些天来,锦瑟一直就是被用这种上供的姿势给供奉着的。她一直很想说不需要这样,但是却没办法开口,言语果然是最大的障碍。为了阻止这种做法,锦瑟还这试着用肢体语言表示,结果换来的是更加敬畏的目光和更加虔诚的跪姿。
她只好放弃。
锦瑟接过女孩手中的碗,看见里面浓白的鱼汤,忽然感觉阵阵的反胃。她刚做了自己被剁下尾巴炖汤的梦,现在怎么能让她接受这碗鱼汤?
锦瑟强忍着恶心,把汤放在了床下的地上。
女孩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以为锦瑟不满意,所以立刻惶恐地磕头,嘴里说着叽里呱啦的话。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求饶之类的意思。
锦瑟连连摆手,想表明自己不是这个不满意,并且伸手拉女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