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仲振南的学生一看就是个老实疙瘩,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一脸的忠厚、木讷,此刻正被几个同学围在中间,低着头,脸憋得通红,好像很生气、很憋屈,但是又不敢发火。
哎呀!莫非在大明朝也有“校园霸凌”事件?瞧这架势,这个叫仲振南的同学似乎正在被欺负啊。我的“围观”兴趣一下子浓了起来,左右无事,我就做一回明朝的“吃瓜群众”吧。
那个长相有点邪性的学生看来是个挑事的头儿,在他的怂恿下,周围不少学生都围着那个叫仲振南的学生不停地哄闹、骚扰,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逼得狠了,还是那个姓仲同学不能再忍受了,反正就听到他大喊了一声:“方植,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不就是一心一意想要我们家祖传的东坡歙砚吗?这件事你们都心知肚明,不要再跟我玩这一套了,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还别说,仲同学这一嗓子还真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大家都楞了一下,当然包括我在内了。“东坡歙砚是什么鬼?和那个大名鼎鼎的苏东坡有关吗?看来这恐怕又是个强取豪夺、狗血多多的老把戏啊?这个叫方植的家伙一看他长相就知道不是个好鸟……”我心里瞎琢磨着。
还是那个叫方植的学生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满脸阴恻地说道:“仲振南,愿赌服输,你不要再抵赖了,像不像个男人啊?这样吧,你要当众承认你自己是个小娘,我也大人大量,这次就算了,放过你这一回,可好?”“对,小娘,小娘!”周围的人都在起哄,仲同学这时候都气炸了:“胡说!你才是小娘!明明是你耍赖,说好了只是考比平日所学,但是并没有说要考比算术啊?你这般玩弄于我,我……我不服!”
我好像听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其中一些关键我还是不太清楚,好在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着,我立马凑了过去,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马兄马兄,仲振南这小子说得是真的吗?这次方植真的出了道算术题?”“是啊,魏老弟,我听说这道算术题还很难呢!”“以前他们俩不都是比文章、经史、诗词、歌赋这些吗?怎么这次比起算术来了?书院里又不考核算术?方植自己不是也不太懂算术吗?”“谁说不是呢。我想啊,那方植肯定是受高人指点的,才想到了这么个馊主意。” “方植好贼啊,他要是坚持说这算术也在六艺之列,仲家小子真不太好反驳他,但是现在算术确实没什么用啊,文章好才是真的好!谁还去学什么算术啊?”“就是就是,我看这次仲小子那块砚台算是保不住了。”“哎……”
原来是这样!我听懂了,果然真相都在“围观群众”的嘴里,看来这个叫仲振南的同学这次是要“栽”了。我抬头再向书院门口望去,就见仲振南和方植两人正互相指摘、吵做一团,旁边看热闹、起哄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几十个学生围在那里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再加上像我这样的过路“群众”的积极加入,刚才还庄严大气的昭文书院现在就像一个热闹的大市场,吵吵嚷嚷得很不像话。眼见人越聚越多,我摇了摇头刚想撤出人群,就听到有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你们都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啊?……斯文扫地啊!都给我闭嘴!……”这个声音出现地很突兀,就像凭空打了个炸雷,你还别说,真管用,刚才还吵闹不堪的昭文书院大门口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那些前一刻还口沫横飞、说得兴起的学生们听到这个声音后都齐刷刷地闭了嘴、低下了头,包括那个一直洋洋自得、占据上风的方植,这个时候也老老实实地垂着手、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仲振南同学还在生气,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通红的,一脸的委屈和不甘。也有几个站得远的学生想悄悄转身溜走,没想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一个都别走!都给我站下!”那几个想溜的学生顿时苦着脸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哟呵!峰回路转啊,有新情况!我瞪大了眼睛往书院门口瞧,这是谁啊?这么“嚣张”?!一语就震住全场,简直是王霸之气公然侧漏啊,好大的气场,这是谁啊?就见昭文书院大门里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见此人长衣飘飘、步伐稳健,长得很普通,普通的面孔、普通的眼睛、普通的眉毛、普通的鼻子嘴,但是却一脸“煞气”,我没有看错,是一脸“煞气”,是那种学生们一看到就胆寒的那种“煞气”。
这个人不慌不忙地跨过了学院的大门门槛,先是威严而又缓慢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只要被他目光扫到的学生都毕恭毕敬地施礼说道:“学生见过骆监院!”包括那个方植在内,没有一个不执礼恭顺的,不过那个骆监院一声不吭,就这么全场扫视着,对所有人的恭敬问好无动于衷,真霸气!我想,这人八成是学院的老师吧?还是那种很严厉、很不好说话的那种。
那个骆监院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仲振南的身上,我能明显地感觉到,骆监院板着的脸似乎柔和了一些,态度似乎也缓和了下来,仲振南这时也暂时收拾起了愤怒,也恭恭敬敬地向骆监院施礼问好道:“学生见过骆监院。”“哦,是子璋啊,你怎么也在这里?不用回去照顾你娘亲吗?”子璋?这是仲同学的表字吗?不错哎!哎哟,这个骆监院对其他学生都似坚冰一块,理搭不理,怎么对这位仲同学这么好啊?还主动喊他的表字,并问候他的母亲(真心实意的问候,不是那种有歧义的问候哟),看来这个仲同学可不一般啊!
“回骆监院的话,刚才学生和方植产生了些争执,声音大了些,失礼了,请骆师责罚!”“方植,你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为难子璋了?”这个骆监院听了仲同学的话后,立马转头严厉地追问了方植一句,方植明显浑身一抖,然后赶紧辩解道:“骆监院,冤枉啊!这次学生并没有为难仲振南呀!我们俩这次说好了各出一道题,看谁能难倒谁,他出的题我答出来了,我出的题他却答不出来,还想耍赖。”
“哼!信你才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直惦记着子璋家的那方歙砚。子璋,是这样吗?”仲振南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骆师,方植说得其实……都对!不过,他耍赖,我出的题是让他背出《扬子法言·君子卷》里的‘君子之柔刚’一段,而他却给我出了一道算筹题,可书院里不学算术之术,我……我压根儿没学过呀……”“你不会就是说明你不行,算术也属六艺之一,不也是一门学问吗?骆师你说是也不是啊?……”狡猾的方植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嘴,骆监院转脸狠狠地瞪了方植一眼,方植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骆监院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看来他也有点头疼。我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方植这家伙没安好心,一直想要得到仲振南家里的那块什么歙砚,所以就经常想方设法的和仲同学比学问,以前肯定是都输了,这次想了个馊主意考仲同学一个冷门题,果然得逞了,连那个貌似异常严厉、又有点向着仲振南的骆老师都有点为难,这个方植可够贼的啊!动机不纯还使坏,差评!简直比胡癞子那种真小人还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