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回了家，坐到沙发上，心里仍旧想着刚才和金勇军的谈话。他心想：“金勇军让我帮着选拟人，到底让谁来比较合适呢？”

常乐第一个想到了刘虎生。他拿起手机，找出刘虎生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刘虎生的笑声：“哎呀，是常大主任啊，稀罕稀罕。您老人家有什么指示呀，礼拜天也不让人消停？”

常乐笑骂道：“我看你说这话是自相矛盾，前面说稀罕我，后面听话音明明又像不喜见我，到底什么意思？”

刘虎生忙说：“喜见喜见，对你比一般人喜见几十倍呢。”

常乐话音一转，说道：“和你说正事。市局想从各县局选调两个秘书，金主任让我先推荐一下。你愿不愿意来？要是你想来，我第一个就推荐你。”

电话那头，刘虎生没有立刻回答常乐。常乐知道他在犹豫，于是耐心等着。刘虎生想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刘虎生对常乐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市局。可是现在，你也知道，我和大伟开了个广告公司，每天业务挺忙。我要是去了市局，广告公司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再说，我把父母也接进了城，我要走了，他们也没人照顾，我放心不下。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去市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常乐说：“你的考虑我能理解。你要是不去，那我再找别人。”

常乐挂了电话，继续想着合适的人选。他又想到了何鸿升，便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何鸿升说：“嗯？”说话像没睡醒似的。

常乐问道：“鸿升，太阳都照到当头了，你还不起啊。”

何鸿升继续拖着睡音说：“昨天喝多了，不想起。”

常乐故意逗他说：“你是不是又当酒司令了？你一当酒司令，非醉不行。”

何鸿升大声说：“哎呀，知我者常乐也。”

常乐哈哈笑了起来，继续说道：“那你现在这么难受，还能听进正话吗？”

何鸿升说：“能。”

常乐于是把市局选秘书的事和他说了。

没想到，何鸿升根本没有考虑，听常乐说完，立即回答：“不去。”

常乐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有些纳闷：“为什么不来，你倒是说说。”

何鸿升估计是坐起来了，说话也没有了睡音。他对常乐说：“区局下周就要调整干部了，老邢已经找我谈话了，让我当办公室主任。我已经写了好几年了，实在是不想写了。所以，求常大主任放我一马，另请高人吧，我这边跪指为谢了。”

清江区局办公室主任也是个非常实惠的岗位，何鸿升眼见大权在握，肯定不想再去市局写稿卖命。

常乐说：“不想来就明说，少寡（少说废话）。不过，等你正式任命了，我叫上几个弟兄给你贺一下。”

何鸿升听了，好像立刻醒了酒，马上又能投入战斗，大声说道：“那感情好。”

常乐想推荐刘虎生和何鸿升，并不单单因为他们之间关系不错，最主要的是他俩的写作水平确实在其他县局的人之上。可如果他俩都不想来，那该推荐谁呢？

常乐推荐人有一个原则，就是人品和能力都要优秀。但如果两者不能齐全，那么他就坚持人品为先，能力其次。他觉得，如果把一个工作上能力很强，但做人上却不地道的人放到领导身边，无异于给人家安了一颗定时炸弹，搞不好就有可能祸害了领导。这样的推荐，就是不负责任的推荐。

常乐接着想到了清山县局的甄致远和来阳县局的欧阳一凡。根据他的了解，这两个人工作上非常敬业，虽然能力上稍逊于刘虎生和何鸿升，可为人很不错，为当地干部乐道。关键是这两人都很年轻，只要好好带一带，水平应该拔得很快的。

想到这儿，常乐也不拖延，立即给金勇军作了回复。

周一刚上班，金勇军便去找张威说了选调秘书的事。

张威听了，说道：“你们办公室目前就常乐一个人能写，这么大的工作量，就是把他掰成两半用也不够啊。我听宋局长说，常乐一天之内最多写过大小材料十份。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要累出毛病来。现在你们提出要人，我也正有此意。这样，下午的党组会再增加选调秘书的议题。”

金勇军马上说：“好的。”

党组会上，常乐边听边记。最后一项议题才是研究选调秘书的事。

金勇军汇报了办公室的建议后，张威说道：“对于办公室选调秘书的事情，我原则同意。至于具体人选，刚才金主任已经汇报了，请各位领导再说说意见。”说完，他侧过脸看了看左首位置坐着的周子厚。

按照领导排位顺序，周子厚第一个说话了。

李长贵和朱其昌两人的一死一走，使周子厚心态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感慨世事的变化无常，同时也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左右时局。心灰意冷之下，背后不怎么搞小动作了，对常乐的态度也逐渐好了起来。

周子厚说：“办公室选秘书我没意见，常乐主任秘书一肩挑，确实很辛苦。至于金主任提的那两个人选嘛，我觉得是不是视野再宽一些，在八大县区局里再滤一遍，深挖一下这方面的人才。”

周子厚这番话，既没有反对金勇军提出的人选，也没有提出新的合适人选。张威听了，把脸又转向了右侧坐着的宋海军。

宋海军用眼睛余光瞥见张威瞧他，连忙把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坐直了，然后把手中的烟头摁到烟灰缸中。烟灰缸中提前倒了些水，冒着火星的烟头遇水后“滋”地响了一声，冒起一小股蓝烟来。

宋海军说道：“金主任建议的这两名人选，我看都不错，但我认为不是最合适的。刚才周局长说得挺好，我们应该再把选人范围往大了扩。比如，固海县局的牛力就很不错嘛，他既当过秘书，又搞过业务，综合能力很强，我觉得他更合适一些。”

张威听宋海军说完，眉头皱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副局长刘根存。

刘根存说：“我觉得阳水县局办公室主任刘奇很不错，我推荐他。”

常乐对各县局办公室人员的情况最清楚。他知道，牛力是宋海军分管口上的干部，而刘奇则是刘根存的侄子，宋海军和刘根存推荐的都是自己的人。

张威最后把目光投向李世荣。李世荣说道：“我同意办公室的意见。”

张威见众人意见不统一，感到有些难办。他背靠真皮椅子，五根手指在顺着大背头插了几下。考虑一番后，他把目光投向常乐，问道：“常乐，你对基层情况了解得最多，说说你的意见。”

常乐没想到张威突然征求他的意见。他定了定神，仔细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说一下想法，供领导们参考。我们推荐甄致远和欧阳一凡，是从人品、能力和年龄这几个方面综合考虑后的。当然，局领导们推荐的人选也都挺好。最后怎么选，还请领导们定夺。”

几位局领导都不吱声。张威想了想，说道：“市局编制现在很紧张，一下调两个秘书进来，恐怕其他科室再想进人就难了。”

说到这儿，张威又问常乐：“如果从甄致远和欧阳一凡当中选一个，你的意见是选哪一个？”

常乐心想：“按理说我只是党组秘书，只能做记录，是没有发言权的。张局长为什么老问我的意见呢？”

常乐心里这么想，可张威既然问了，他就不得不回答。

常乐说：“我的建议是选甄致远。他更年轻，工作上很用心，也能吃苦，是个好苗子。”

张威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要的是现在就能上手当大拿的。”

常乐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道：“如果从培养后备力量，形成年龄梯队的角度考虑，我还是建议选甄致远。”

张威听了，稍微考虑一下，便说：“那就选调甄致远过来。参照省厅综合处选调秘书的做法，试用期一年，一年之后，如果领导们认可，就办理正式调动手续。会后，人事科就下文吧。”

张威补充说：“常乐，人给你配齐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明年太行市局的政务工作一定要进入全省先进单位行列。”

常乐一听，顿感压力不小。省厅每年政务工作先进单位只有两个指标，而太行市局还从来没有被评上过。

摆在常乐面前的是一个很大但又不可回避的难题。他经常对自己说，问题永远绕不走、躲不开，对待问题的态度就是直面并解决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