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别追了。”看着锦衣卫们收好弯刀,准备冲进巷道去追白眉道人,张灵大声喝了一句。
张灵并不是不想去追,只是今天的这起意外让他有了新的想法。白眉道人出现在江府吊唁江一纯,他很肯定这一点,只是从今天的遭遇来看,白眉道人的目的想必不会只是前来吊唁那么简单。
也许,他是为了阻止锦衣卫的行动。不,一定得先去禀报刘瑾。
原地徘徊着走了几圈后,张灵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他突然转身,看着身边围拢着的一圈人:“你们,看守黄州知府衙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府。”
“是!”锦衣卫们恭敬地点头,而后向着江府那边疾行而去。至于张灵,吩咐完属下差事后,理了理衣服,快速向赤壁行宫赶去。
赤壁行宫内,刘瑾正在食用午餐。意外得知江一纯的死,让他性情愉悦。他特意命人点了一桌酒菜,拉着几名心腹在行宫的侧殿内饮酒作乐。
“都督,这江一纯一死,黄州可就是您的天下了......”
“那是,那是。都督神功盖世,早就应该统领黄州百姓。”
“一表人才,祝都督早日实现大计。”
......
满屋子里,充斥着阉党徒众的祝贺。刘瑾坐在桌子东侧的主位,面对大家的奉承,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也许是气氛过于僵硬,看到刘瑾半天没说话,几位僚属突然沉默起来。他们手里举着酒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莽撞地发出半个字来。
“阿嚏。”不知是谁没忍住,一个喷嚏的响亮声音猛地打破寂静。
刘瑾突然皱紧眉头,鼻翼抽了几下,貌似有点生气。
“都督,我......”打喷嚏者快速离座,佝偻着腰,向刘瑾陪着笑脸,“我的错,我的错。”
刘瑾没有回应,他侧转头,冷冷喝问一句:“谁?”
在座众人顿时哑然,他们还在迟疑呢,侧殿外的帘幕动了几下。大家立时明白过来,站起来后蜂拥着向帘幕边走去。
“都督,我有要事禀报。”帘幕后,张灵压低了声音,认真回应。
要事?刘瑾双眉上涌起疑云——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要事?
按理说,此刻张灵不正是应该在黄州知府衙门吗,怎么突然间就来了这里?难道江府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都退下,”刘瑾握着筷子,眼神在桌子上的美味菜肴上瞟了好几眼,只是筷子还是一动不动。
脚步声消失,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阵阵微风,穿过窗子,轻抚着帘幕轻轻摇摆。
“什么事?”刘瑾沉着质问。
“都督,我要说的是大事,我今天有了新发现。”张灵举起桌子边的一只酒杯,征得刘瑾同意后,将杯中的佳年陈酿一饮而尽,“我今天遇见白眉道人了。”
什么,白眉道人?刘瑾猛地坐了起来,他喃喃自语似地,低低重复一遍。
“你看清楚了?”刘瑾暗暗攥紧双拳,眼睛紧紧盯着张灵。
一丝寒意从张灵后劲升起,滴滴冷汗也慢慢冒了出来。他提紧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肯定是他,我敢向您保证。”
“保证?”刘瑾冷哼。
“对,对,”张灵故作镇定,可是心底却越来越紧张。想当年崔成秀率军来攻打唐山,他一个人独闯锦衣卫大营,与崔成秀谈合作条件的时候,也没多紧张。
看来,相比崔成秀,这个刘瑾更加让人害怕。
看张灵的双肘已经微微发起抖来,刘瑾没有再说话。
看情况,白眉道人活着应该错不了。可是当年,崔成秀不是向魏忠贤魏公公报告说,峨眉派也尽数被诛杀吗?当时他还搬出了一具焚化成黑炭、难辨面容的尸体,直言上报说是白眉道人的。
哦,既然白眉道人还活着,说明当年崔成秀的报告出了差错。既然这样,那可是个机会啊。
刘瑾越想,心里慢慢得意起来,悠悠笑意浮现在他的脸颊。别看他与魏忠贤和崔成秀是拜把兄弟,可那是很早之前。自从大家获得煊赫的权势之后,他们三人之间也就只剩下对于权力争夺的欲望。
刘瑾心里也很明白,在他们三人中,魏忠贤是最靠近权力巅峰的人物,自从他架空了皇帝朱由校后,就一手把持了朝政。
后来,为了扩大阉党在朝廷中的权力网,以及平衡阉党内几大人物的关系。魏忠贤任命刘瑾为东厂都督,管辖锦衣卫,而崔成秀被封为东厂副都督,直辖西厂。
他和崔成秀的分属,只是魏忠贤的把戏,目的是让他们俩相互对峙,互为犄角之势。
权力划分上,刘瑾和崔成秀大致平等,他们两人各自统领一队势力,不过在魏忠贤那里,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条还有点利用价值的狗。
假如这次,能够借这个机会在魏忠贤那里参崔成秀一本,告他谎报“军情”,以假乱真,先削弱了崔成秀的势力,日后在找机会和魏忠贤单挑,那岂不是美计?
“张灵,我问你最后一遍,今天看到的人,你敢保证千真万确是白眉道人?”想明白后,刘瑾打算证实最后一次。
“绝对属实。”
“哦,嘴里的话可说不准。”刘瑾眼角斜瞥着饭桌打量了几眼,“你得立个保证,”
“什么保证?”张灵偏着头,委婉地询问。
“你的项上人头!”
一听这话,张灵吓得坐直了身子,他睁大眼珠子,下意识地把头磕在桌角边缘:“我保证,一定属实。”
“那就好。”刘瑾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计划,他亲自握起手臂边的酒壶,为他自己和张灵斟上酒。
“碰一个!”说完,刘瑾仰面将酒喝尽。
看到刘都督一饮而尽,浑身几乎冒出虚汗的张灵也端起酒杯,将酒全部灌入嗓子眼。不过,张灵不知道的是,刘瑾喝酒的时候,已经设定好了新的计划。
刘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暗暗琢磨起来——计划已经定好,而“杀”崔成秀的这把刀,不正是坐在他对面的张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