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昏黄暗淡,一座足有数十尺高的穹殿矗立在高峰之巅,烛光从殿内悠悠漫出来,似乎有着一根轻丝牵引着,它的微弱火光绵延向山脉的各个方向。
殿内遍布高大的暗金色铁柱,造出一道直通向王座的径道。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月光清冷,照不进穹殿深处,四周静肃异常,如同与大地分离的一个隔绝之境,唯剩狂风肆虐。男子于夜色正浓时款步而入,面容冷漠自持,一身银衣在烛光里折射出冷艳的色调,仿佛万法不侵,万物皆离。
“赤尊。”这男子正是赤练之眼的神子,赤神。
赤尊半阖双眸,眸光动了动,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姿势不变。他的眼神与气质皆寒如极地之气,好似那日与花绛对话的另有其人。大概是上位者多为性格诡异。
“今日有一人犯了错,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错么?”赤尊忽然看过来,微眯的眸子更显得狭长,露出危险之息。他对赤神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所犯何事,从来都不会被责罚,甚至受不到一句责备与不是。
赤神声音冷冷的,像极了外面的月光,“不知。”
赤尊笑了笑,将最后的一丝笑意藏进话里,“他说了小女娃的行踪。”赤尊又笑了一下,赤神没有答话,依旧冷冷迎上他的目光。他知道赤尊手下有人在跟踪花绛,即使断断续续,不时还是会有花绛的行踪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传消息的那人死了。
赤尊忽而眼神迷离,指尖微动,“赤神,记住本座的话,天干地支,只有两种结果。其一,相伴相生,其二,相生相杀。你与花绛,有一天会走到这两个极端中的一个。不然……”
一时间安静,死寂一般,赤尊止住话语,赤神如雕塑站立。“回去吧。”
赤神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泠墟谣境,气机已现,不日显露。”
气机已现,不日显露……一阵狂风穿过空荡荡的穹殿,烛光愈加摇曳,暗与明的交接处犹如异形乱舞,侵入人间。
谣境现,仙人劫。
下半夜的时候,把守的人警戒开始松懈,走动不再频繁。只是叶铭的目的绝对不是等待对方警戒松懈……花绛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她感知到一股奇异的气机,慢慢显露,像雾气升腾,如寒气渗透肌肤,却不知道其来源。
过了好一会,叶铭才有动静,他从乾坤袋里面摸出一块玉,那玉正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出现了!”
叶铭语气平淡,只有花绛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平静,“开放灵力,寻查那异常的气机的源头,那气机大概就是谣境的线索。放心,我来打掩护。”
花绛有点鄙夷地斜眼看,“我都在这里感应了这气机老半天,你现在才开口,反应真慢。”
叶铭笑道,“在感应这方面,我确实比不得你。”
花绛叹息着摇摇头,盘腿坐下,闭眸。
灵力随着灵识发散开来,如果看得到的话,就会发现花绛的灵识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不知谁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层层的波纹倏地迅速扩散,一个巨大的圆形以她为中心向四海八分扩展疆域,更加庞大的灵力激发出来,按圆形不再温和,如同千万匹骏马步调一致地向四面八方狂奔,气势汹涌澎湃,又似乎有一股闯荡的豪气……又如云层翻滚,江海翻腾。
她便是一头甘愿清醒酣睡的雄狮,一旦奔跑起来,诸神皆惊叹,战神也要为她注目……
叶铭微微一笑,只有他能够看到她这个样子了吧,即使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他将刚才拿出来的玉悬在半空,唤起所有早已经埋在巨大阵法的三百六十个方位的玉,溯归阵法,启动!
大地颤抖,山形骤变!泠墟谣境就在阵法的范围之内,因此这个阵法不能持续太久,它会唤醒谣境的攻敌之意,他们得在瞬息间锁定目标,然后赶在谣境关闭之前进入,不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他将这些说给花绛。
花绛,“……”这不是死到临头了才慢悠悠地讨论战略?不,是通知。好吧,花绛狠狠咬唇,此刻想咬人的心都有了!
“叶铭,你要是敢死的话,说不定以后会感激我没有劝你不去死。”进入之前,花绛捏着叶铭的脖子,声音冷漠得不像是她的。
叶铭无力笑笑,定定望进她的眼中,千言万语都在眸光里流过,可,无一人读懂。
谣境临世,尽管气机泄露了半点,也足够将所有的大仙宗吸引而来,且,花绛叶铭这样大的动静,怕是天下人都知道了,人人都想趁乱分得一杯羹,蜂拥而至。
成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绛睁开眼前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刚刚那一阵光芒太盛,忍不住闭上眼。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有无视一切障碍的光芒,或者说是,仙芒。
“是你。”花绛愣了一下,眼前的人,不是叶铭,而是那个冷冰冰的赤神。花绛有点无奈,明明是最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那么频繁地遇到一起,果然不想要的东西不能想太多么?
花绛看了看四周,头上是无尽的蔚蓝苍穹,脚上是无边无际的地域。这地域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软绵绵的,纯白的一大片,不知怎么的,花绛想起了夏天晴朗时的那一团团的白云,要是可以踩上去的话,应该也是这种触觉吧?纯白的地域铺满了大半的视野,而在视野中,除了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更加令花绛无奈,她不担心叶铭,只是走散的话有点麻烦,会令她不得不考虑更加多的东西。花绛无意识地走动,思考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貌似有点陌生了。
行走在云层之上,蔚蓝之下,以前只是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她大概是天界的一位女仙君,身边有一名仙童,叽叽喳喳说着话,她好奇地凑过去,却还是怎么也看不清这仙童长什么养,也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好像她与他之间隔着层透明的障碍,如同隔着一个世界的断层。恍恍惚惚,恍恍惚惚……
她果然不是属于这个世间,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