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隔墙有耳。
何况,亓皝有超凡的听力。陶明和老米背着他,在楼下的一番精彩对白,被耳聪的亓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陶明并不知道,哪怕自己在房间自言自语,甚至睡觉时放个响屁,亓皝也都一清二楚。只不过,亓皝能自动分拣并选择过滤掉不想听到的声音罢了。
陶明若是知晓亓皝拥有敏锐超凡的听力,恐怕晚上睡觉前,连打个哈欠都会思忖,亓皝这家伙会不会听到?
米芃芃是过了饭点才回来的。
很巧,她在市里等车时遇到了马主任,是搭马主任的顺风车回来的。司机小刘到总站撂下领导,又把自己送到桃源居来。
道谢再见后,她目送小刘开车离去,才发现亓皝一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脸色晦暗,眼睛放空,没有焦距,像个木头人。
很明显,亓皝心情不太好,不知何故。
米芃芃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给陶明的是一辆玩具小汽车。
陶明举着小车,皱着眉问:“芃芃,这就是你买给我的礼物?”
米芃芃俏皮一笑,说:“这是给小陶源的,你想玩也可以呀。”
原来是给自己儿子的礼物。
陶明咧嘴笑了,“谢谢你啊,芃芃,你想得真周到!回去带给陶源,他肯定得高兴坏了!”
“希望他能喜欢。”
给叔叔买的东西最多,吃的穿的用的,很齐全。对自己最吝啬,只买了点生活必需品。
大家兴高采烈收礼物的时候,亓皝呆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仿佛人家都有礼物,唯独他没有,遭到了排挤,受了冷落,不情愿出来似的。
米芃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礼物去敲他的房门。
亓皝打开门,站在门口,不打算请她进门的样子。
“给你的礼物。”
那礼物,是用环保手袋装着的,塑料袋不是透明的,看上去鼓鼓的。
他拿在手上,感觉分量很轻。
“希望你能喜欢。”米芃芃带着点忐忑。
亓皝好奇袋里究竟为何物。疑惑地掏出来,是一副手套和一条围巾——很平常的礼物。
“还以为,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很意外,更高兴!”亓皝微笑着说。
“冬天快到了,会用得上的。”见他喜欢,米芃芃也高兴。
“嗯!”亓皝微笑着。
没有话说,冷场了。
“那,你休息吧。”米芃芃急忙撤退。
“哎,那个------。”亓皝急忙叫住仓皇离去的背影。
“有事?”米芃芃转身。
“没、没有,谢谢你的礼物。”亓皝竟然有些腼腆起来。
“其实,这礼物不是花钱买的。”米芃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
“不是买的?那是怎么来的?”亓皝纳闷,难道是赠品?
有次他听陶明说,商场促销搞活动的时候,会用围巾手
套等小玩意儿做赠品,来拉拢顾客。
米芃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自己织的。”
亓皝掂掂礼物,忽觉分量加重。那是她一针针织出来的,不是柜台陈列的冷冰冰的精致礼物,忽然感觉周身温暖,分外舒畅。
他懂得这礼物的珍贵,把袋子紧紧攥在手里,脸上满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知道么,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的礼物,我会好好用的。”亓皝轻声说。
米芃芃瞥见他脸上溢出来的温柔,心里慌张得很,逃似的返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睡不着,米芃芃干脆走出房间,眺望远处黑黝黝的仙鹤山。
白天,亓皝温柔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竭力想要忘记的人。
大学时候,米芃芃喜欢过一个男孩,他叫乔鲁。
那是她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
乔鲁是隔壁大学艺术系的男生,开朗热情,长相出众。两校距离很近,他经常来芃芃的学校串门。
像大学校园内众多女孩儿一样,米芃芃也默默地喜欢着乔鲁。但她从没奢望过,人尖儿似的乔鲁会注意到自己,更没料到,乔鲁会和平凡不起眼的自己会有什么瓜葛。
为什么喜欢乔鲁?没有原由,只是单纯地让她脸红心跳的喜欢。
他们是联谊会上正式认识的。
乔鲁后来常去宿舍找她,散步聊天吃饭看电影,有时也会手持鲜花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那时候,人人都知道,风流潇洒、眼光颇高、总是背着一个摄像机的乔鲁,喜欢上了外语系土里土气的女孩米芃芃。
乔鲁喜欢摄影,已经有不少作品被纸媒录用,是个品学兼优的男生。
两人的身影经常一起出现在校园里,俊男靓女的cp组合,不是不吸引人眼球的。他们无意中成就了校园里一道靓丽风景。
就当米芃芃满面春风,沉浸在甜蜜中时,乔鲁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消失得很彻底,哪里都找不到他。
后来有个同系的男生,是乔鲁的老乡,不忍心看米芃芃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告诉她,不要再找了,乔鲁出国留学去了。
那段时间,米芃芃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她恨过、怨过乔鲁,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么无足轻重!
恨过痛过怨过,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细想之下,乔鲁也没算是辜负了她,他从没说过喜欢自己,也没给过自己任何承诺,甚至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在他闲暇时,和自己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去图书馆。他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
他悄无声息淡出了自己的生活,销声敛迹,再没出现过,后来,也没给过自己只字片语的解释。
米芃芃用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从阴霾中走出来,渐渐又恢复了生气。
米芃芃的生活像弹簧,屡遭打压,屡次弹起。
今天看见亓皝貌似缱绻的神情,米芃芃竟然想起自己的初恋。
一天傍晚,陶明回家去了。晚饭后,叔叔一人去散步。站里仅留下米芃芃和亓皝。
亓皝来敲米芃芃的房门,她打开门,他却并不进入,“那幅画完工了,要不要去看看?”亓皝发出邀请。
因为看了他的画,前几日她一直精神不好,想避开。见他摆出一副待客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去他房间欣赏他的杰作。
那幅画已完工装裱。
苍旻之下,大地空蒙,一只白鹤,正欲展翅而去。
这次,她清晰真切地看清楚了它,比梦里真实,更生动!
半梦半幻,亦真亦假,虚虚实实,这就是从自己梦里面走出来的那只白鹤。或许,自此以后,梦里面再也不会出现它的身影了。
她忽然发现,看过了亓皝这幅画,她终于可以直面梦里面那只白鹤。
“亓皝,你是不是有盗梦的本事,就像电影里的?你知道吗,你画的这只白鹤,跟我梦里面的一模一样?”米芃芃费解。
画中那只白鹤,清雅、圣洁、风姿翩然。
从它清冷的目光中,她分明读到了它深重地孤寂及彻骨地清寒,还有它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信任和依赖。
米芃芃久久地注视着这只大鸟。长久以来的惊惶不安、迷茫恐惧,在这一刻忽然一扫而空,烟消云散。
它不是凶禽猛兽,只是一只风萍浪迹的孤鹤而已。
“你应该在它旁边再画一只。它看起来很孤独,让它有个伴,雌雄相随。”米芃芃看着那幅画建议到。
是啊,雌雄相随,形影不离,步行规矩,情笃而不淫,这是多么美好而圆满的画面!
亓皝若有所思,“看到这只雄鹤旁边的空白部分了吗?或许有一天,会有一只雌鹤愿意站在那里,填补那个空虚!”
米芃芃期待地问:“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你喜欢?拿走吧!”亓皝回答。
米芃芃惊诧地问:“真的?送我了?”
“礼尚往来,作为手套围巾的回礼!”亓皝戏谑道。
米芃芃顿觉脸发热,抱着画轴,跑出了房间
或许是放下了心魔,以后,她再没做过雷同的噩梦!
真应该感谢亓皝,这幅画终结了她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