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按照陆令萱的安排随着下人到了缀景阁去沐浴,这长广王府的汤泉在长广地界上算是有名的,比起陌上山庄的美人面似乎更纯净了些,韩子高在江南的时候就听闻北齐的皇室从上到下都是穷奢极侈之徒,这长广王府的汤泉的石阶都是汉白玉铺就的,蒸腾的雾气伴着汉白玉的白色围墙,倒真真的时宛如仙境一般了。
韩子高脱掉衣衫进入汤泉之中沐浴,嗅到这汤泉里竟然有沁人心脾的芳香,再仔细看方才发现那汤泉的源头处,堆着一层鲜花瓣,想来这花瓣是每隔几个时辰便更换一次,如此一来香味便能进到水中,而又不至于像香料那样浓郁而腻,果然是极妙的。
“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看到如今的汤泉又联想到自己与陈子华的相隔,韩子高不禁有些伤感,竟然吟诵起了陶渊明的闲情赋来。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似乎五柳先生的这篇闲情赋于此地不太适合吧?”韩子高正悲戚着,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韩子高吓了一大跳,他原以为这里是没有人的,便以为是长广王高湛,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的俊美少年,面貌清丽雅致,倒比韩子高多了几分柔美,只是那一双剑眉如两柄利剑,便又多了几分英气,韩子高见过天下诸多美人,自以为无人能及自己,如今见到这个美少年,倒觉得自己要被他比下去了。
“你是什么人?”韩子高赶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将自己整个人没在了水中。
“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是什么人……”那人本来只是笑着,这话没说完,竟然看到了韩子高的脸,大概英雄相惜就是这种感觉吧,那俊美男子见到韩子高竟然也被他得面貌吸引了,两人真真是美人见到了美人,两人都没有话了。
“你这人好没有礼貌,怎么能随意点评别人的心情?”韩子高虽然对那人的样貌甚是欣赏,但是还是责备了他一句。
“我自是唐突了佳人,只不过佳人此刻在这繁华奢侈之地,吟诵五柳先生的雅作,恐怕也是着实不合时宜吧?”那俊美男子笑了笑,对韩子高说着,这一笑便更是有了倾城的感觉,韩子高也不禁停住了目光去看他。
“你这人的话说得好没趣,你能在长广王府里沐浴,想来也应该是府中的人,言下之意却似乎有对殿下不敬之意。”韩子高本来以为这人是长广王府里的子嗣,但是听闻长广王世子年幼,再加上此人面容姣好,想来此人或许应当是长广王的男宠吧,便随口说了一句。
“吼吼,你这位美人,话里倒有杀气,倒是辜负了你这美妙的容颜。”说着那俊美男子走近了韩子高,用手轻佻地勾住韩子高的下巴,那人赤裸的上身展现在韩子高面前,健硕的身形却掩不住身上的多处伤痕,韩子高看得出那些经年的伤痕应当是刀剑的伤。
“放肆……”韩子高对那人的轻佻举动心生厌恶,一把想要将那人推开,一使劲却推不动,整个人却被那人一把搂在怀里,那坚实的胸膛倒有些像是陈子华的感觉,韩子高一时间有些错乱了。
韩子高立马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陈子华只是一个举止轻浮的纨绔子,韩子高便使劲挣脱了开来,可是那人却紧扣着韩子高,韩子高虽然有些武功,但是在他面前却似乎依然用不上力气一般,想来这人也应该是行伍出身。这个时候韩子高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量,韩子高第一次感觉到盛气凌人的压力,在这人的面前,他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无力。
正当韩子高挣扎的时候,那人却噗嗤的一声笑了,然后将韩子高松开了,“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啊?你这人,有龙阳之姿是不是就以为我也有龙阳之好啊?哈哈……”那俊美男子在一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混账……”韩子高本想与他拼斗,但是料想自己定然打不过他,便狠狠地将手掌打在水上,溅起的水花喷到了那男子的眼睛里,倒让他疼得直揉搓眼睛,韩子高则生气地批了衣衫离开。
韩子高还在气不过,却听到门外下人呼喊“木兮先生,姑姑请您移步玲珑雅筑,殿下要在那里接见您……”韩子高听了这话,便不敢再怠慢,刚才的事情便全然顾不得了,毕竟长广王接见关乎这自己的计划能不能实现,这可是大事,断不能因为一时的生气而耽误了。韩子高便赶忙整理了仪容,穿好衣服,跟着仆从前往玲珑雅筑拜谒长广王。
这玲珑雅筑当真能对得起这个名字,确实既玲珑又雅致,整个建筑是采用的是南方的画舫风格,建筑建在水上,用雕栏的木刻装嵌,整个小楼都布满了精致的镂雕,就连窗棂门边都足见细致儒雅的匠心,到底是王府的东西,处处极尽奢华之能事。而这建筑的顶子却是用了西域才有得琉璃瓦片,这样在阳光下整个建筑便显得美轮美奂又光彩夺目了,韩子高不禁的感叹了一句“果然是皇室才能有的气度……”。韩子高也是在建康城和江陵城见过梁国的两个都城的,内里的皇宫,建康经历侯景之乱,被刀兵摧残自然残破不堪,那江陵的王宫也未必能与北国的王府比较,到底是北齐国富民强,大梁整个便被人家比下去了。
韩子高正赞叹着,早有身边的奴仆上前,在韩子高面前放了一个锦簇的蒲团,示意韩子高跪下,韩子高便知道了这是要他在这里行礼自报家门。
韩子高整理了整理形容,便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着里面跪拜,然后大声地奏报着“江州韩冰夜拜见长广王殿下千岁,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韩子高这边拜着,早有奴仆将玲珑雅筑的大门推开,韩子高不敢抬头,却还是瞥见了里面正中央坐着的那位英伟不凡,区域轩昂,虽然中年有余,但是还是盛气凌人不怒自威的应该就是长广王高湛,另外陆令萱侧坐在一边,陆令萱此刻还只算是奴仆,竟然能与长广王同坐,足以看出长广王对她有多信任了。
“起来吧,令萱啊,这年头这么懂规矩的人不多了,我昨日在常山王兄府上见到他的家臣在他面前竟然不行跪拜礼,真的应该让王兄来我们府上看看,咱们这里是多么的讲规矩,还是你用事让人放心啊。”长广王这样一说,韩子高才知道原来让自己在门外跪拜并不是长广王府的惯例,而是陆令萱为了凸显他,让他在长广王面前留下第一印象而故意安排的,难怪陆令萱能从一介奴仆做到现在的位置,想来与她会察言观色也是分不开的。
“殿下,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记得当初太史公曾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殿下深谙礼法,用事守矩,奴婢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不甚聪慧,但是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是能学到一二的。至于常山王殿下那里,不是奴婢对常山王殿下不敬,也是他对下人们太过放纵的缘故,那样主不主仆不仆的,倒真的会乱了规矩。”陆令萱听了长广王的话,欣然的回答着。
长广王暗暗地点了点头,便看着韩子高,对他说了一句“你且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北朝规矩面见王子皇孙以上的贵戚是不能抬头的,毕竟仰面视君,有刺王杀驾之嫌,但是主子让你抬头了,你才能抬头,韩子高胆怯地抬起了头来,高湛看到韩子高的面容不禁心头一颤,毕竟韩子高的美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美人一直都是美人不是吗。
“果然天生丽质,玉质冰清,令萱啊,你之前说玉人我还不信,如今看了当真是璧人玉质啊,我看比我那王侄也未必差得了多少。”长广王赞美了起来韩子高的样貌。
“哈哈,殿下说笑了,若论样貌韩冰夜与兰陵王殿下可以说不相伯仲,但论起英武睿文,韩冰夜与兰陵王那可就是劣马比麒麟,寒鸦比鸾凤了。听闻兰陵王少年英雄,虽然年不足二十岁,已经是身经百战了,我还听说他平日里总会带着一副铁面。”陆令萱笑着对长广王说起了兰陵王的风姿。
“哈哈,说起这铁面,倒是趣事,只因我这侄儿的面容过于柔美,会让敌人以为他文弱不堪为将,所以才带了狰狞的铁面……”听到陆令萱说到兰陵王的铁面,长广王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叔叔又在背后说侄儿的趣事了?”韩子高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不正是汤泉里地那个人,他,原来他就是长广王口中所言的那个少年英豪,长广王的同母兄长高澄的第四子兰陵王高长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