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歌声引动,她带着几许茫然在睁开眼睛,触目是一片纯净的白,白得有些刺眼,她忍不住复又闭上眼睛,直到稍稍适应之后再度睁开,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一片冰雪,她身在一个冰洞中,身下一时冷硬无比的冰床,她有些惊异的看了看周围,又摸了摸身下的冰床。
本来应是寒冷无比的东西她一触之下却并未觉得难以忍受,这温度虽然略低却并没有让她不是,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在这一处冰室之中,卧在这冰床之上亦不觉得冷呢,这些冰雪也不假啊?她微微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只觉得大脑中一片茫然,她为何会在这里?思来想去的,她却仍旧是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记忆般,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醒了?”突然一道女声插入,她微微一愣,抬眸望去,却发现已经有一女子站在她身前笑吟吟的看着她,云鬓未梳,长发飘飘只着单衣,披着一条羽纱,一派风流自成。而不知何时,之前那歌声已经停歇了。
“你……是谁?”虽然那女子在笑着,看上去美丽柔和的模样,可是她就是莫名的觉得那个女子有些危险,于是有些迟疑。
“哎……”那女子听得她的询问,眸光中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多多少少带了些怜悯似的复杂情绪,“你也有想要忘却的经历么?忘得了么?”
“什么?”被那女子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禁皱了皱眉。
“可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师傅,之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见了我可得老老实实的问安,懂吗?”那女子却并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反而像是抛开了这个话题,带着几分热情的模样,“你可真是个好苗子,这次虽然浪费了我不少的珍贵材料,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这可真是让师傅我脸上有光!”
“我不记得……”那女子口吻熟稔的模样,她似乎也觉得应该认识那女子,可脑海中还是一片空荡荡的,似乎有无数人影晃过,却又什么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得越发莫名。
“哎呀,可别这么一副蠢样了!记忆这种东西既然你自己不想记得又何必再难为你自己想起来?你若真相记得的时候自己会记起来的。”那女子似乎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一般,上前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似乎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的不要想得太多了,自寻烦恼可不好!”
“呃?”她一时有些不明白那女子是什么意思,“我自己不愿记起?”
“这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了。”那女子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她伸出了手,她下意识想躲,谁知那女子伸手的速度虽然不快,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即使她竭力想避开却还是轻而易举的被那女子握住了手腕,那女子笑得得意,握着她的手腕好一会儿之后才略有疑惑的问,“怎么你这手腕像是受过伤一般,看来还是不能这么急着让你开始练武,正好这段日子你刚醒,可以先缓缓,毕竟睡得久了身子也得修养一阵儿,我再找些药材帮你调理一下好了。”
她一时有些怔愣,那女子似乎只是在自顾自的说话,但是言语间对她还是颇为关心的,她好似没有怎么接受过这般直接的关怀一般,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任由那女子握着她的手腕说话。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那女子一回头见她那副表情突然像被针扎了一般松开了手,“喂喂,我这是收徒弟当师傅的,可不是当丫鬟婆子当奶娘的!快点走吧,过两日熟悉了环境再来找我,到时候可没这么轻松的事情了!”
那女子嘀嘀咕咕的似乎对刚才她流露出的神情极为不满一般,那女子转身便想离开。
“等……等一等!”她有些慌乱的喊住了那女子,这里她还没有一丝记忆,她不知该怎么走,她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那女子有些不耐的回头看她,她想了半晌最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哎?”那女子似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话一般,看了她一眼,“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徒弟,只需叫我师傅,这里是流月宫,我是这一宫之主……”
那女子说着又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般解释根本没有什么必要,其他宫人自会跟她说的,于是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再次转身正准备迈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脚步略停然后说:“对了,你得记得自己什么,你叫‘飘零’,这是你之前告诉我的,如果不想要这个名字你随意再换一个就是了,反正……这也算是新的一开始了。”
说完之后那女子便不再停留的离开了冰室,飘零微微一愣,只觉得“飘零”两个字藏着特别的含义一般,有一股莫名的伤感的寒冷掠过心头,一片空荡荡的蒸腾。这不是一个幸福的名字,亦不是一个期许幸福的名字,难道她之前没有期许过任何幸福吗?她一时有些茫然。
新的开始?没有记忆就是新的开始?不知为什么,她并不觉得轻松,似乎她并不是选择了遗忘重新开始,只是那些记忆蛰伏在某一处了,有着某种莫名的预感,她有抛不下的东西牢牢牵系着两端。
“三师叔醒了吗?”冰室外传来一声询问,语气恭敬。
三师叔?难道是说她?此处冰室除她之外再无他人,可是她为何不知道怎么成了三师叔的呢?是了,刚才还有个师傅,现在变成三师叔也不应该奇怪,她的那个师傅不是什么流月宫的宫主,地位那么高,身为一宫之主的徒弟地位高一些也是可能的。
“进来吧。”飘零做起身子,应了一声。
“是。”门外那女子应了一声,轻轻推门进来,丝绸白衣,羽纱裙摆,凌云髻上一朵白色绢花更添楚楚之姿,花心凝紫在素雅中透着些许华贵矜持,那女子此刻微微弓着身子衣服敬从的模样低头进了冰室,却仍旧有说不出的婉转气韵,“三师叔请更衣。”
那女子恭恭敬敬的说着,递上臂间搭着的一套衣裙,仍是白色,衣裙似乎有些繁复可看上去却又是轻飘飘无甚重量的模样,上面针脚细密,绣出许多紫色的花儿来,飘零看了一眼那明显用料非凡的衣裙,只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得了许可,便上前一步为飘零更衣,飘零有些许不适应却又有些觉得莫名的熟悉,她并不喜欢有人太过靠近她,可是又似乎曾经有过无数次被人服侍更衣的情景般,她下意识就已经张开了双手,方便那女子的动作。
那女子动作很快,一套衣服很快便换上了,她这才发现她刚刚褪下的那件衣裳似乎是一件简单的白裙,她内里竟是什么也没有穿的,还是那女子为她更衣时替她换上的,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还没有这般在谁面前赤身裸体过,一时又是懊恼居然没有早些发现自己的情况。
“洛瑶送三师叔回去。”在飘零愣神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帮飘零穿好了衣裳,然后退开了几步复又低头恭敬的说道。
“哦……”飘零下意识应了一声,又觉得刚才的走神太不应该,于是立刻回神理了理衣襟,“走吧,劳烦你了。”
“三师叔太过客气。”那叫洛瑶的女子微微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带路。
飘零只得在那洛瑶身后跟着,只见出了冰室之后便是一处园林一般的景色,那一片深绿的枝叶中握着许多仿佛羞涩的藏在枝叶之内半遮其面的花朵。那些花有些打着朵儿,稍稍绽开几许,泛着青绿色,有些已经盛开,花香清郁花色莹白,波浪形的花瓣展露着美丽的姿态,簇拥着花心的一点绿,而花底又晕开一层淡紫的色晕,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美的没有瑕疵一般。
飘零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些花……似乎是牡丹中极为珍贵品种——昆山夜光,也叫做夜光白,传说这种花在夜里可以发光,不过这种花应是受不得冻的,不知为何在这冰天雪地中依旧开放的这般艳丽。飘零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分明不记得好多事情,可是见到这花时却又能这么快的想起来这是什么花,难道她真不是失忆,而是不愿记起来所以才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洛瑶已经十分体贴的放慢了脚步,只是却发现飘零已经愣愣的看着那花停了步子,于是也只得停下来等着。
“这是昆山夜光,曾经有一位十分喜爱花卉的宫主特命人寻来此花,悉心照料,耗费了许多时日和财物才有了这么一片园子。”洛瑶在一旁解释了一句。
真是昆山夜光……她并非见过那种花,那种花给她的感觉很陌生,可是通过观察那花的形态她也猜出来了,还猜对了。那么她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还没有被触动而已。她一定还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也一定有些东西没有放下,不然这空荡荡的感觉不会让她莫名的不安。
“很美的花。”飘零收回了目光,然后微微一笑对洛瑶说,“走吧。”
“是。”洛瑶微微一愣赶紧低下头去,刚才飘零的那一笑似乎会发光似的,让洛瑶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月夜下闪烁着光辉的昆山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