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文祥的私信之后,左宗棠无奈地摇了摇头。
倭仁这个人,左宗棠实在是不敢恭维。他深居京城,终日埋头苦读,对于现实局势的看法,往往有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想法。但是文祥说的也对,就忠君爱国,清廉正派来说,倭仁是当之无愧的清流之首。想到这里,左宗棠觉得为了西征大局,低头跟这个老学究写一封信求助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当夜左宗棠便亲自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倭仁,将新疆目前的局势给倭仁分析了一下,并且详细地陈述了不能放弃新疆,必须准备西征的理由。
在以往,海防边防的事情只是总理各国衙门里面讨论,那个时候这个海防边防不过是怎么和外国人打交道的问题。但是慈禧太后把这事儿放到朝堂是一讨论之后,海防边防的问题便像是被突然点着了的汽油桶,一下子爆炸开来。原本只是在总理衙门讨论一下“海防六策”,现在却已经是成了要不要放弃新疆的争论。
经过第一次议论,慈禧发现支持海防的呼声很高,便有些不满,觉得祖宗疆土,不能够轻易放弃,便口谕准备朝会专门讨论这一件事情,到时候亲王、郡王、大学士、六部九卿都要参加。
得到消息之后,李鸿章立即给他的旧部写信,让他们继续上折子支持停止西征军军饷支持用以加强海防的建议。于是一时间主张海防的奏折如雨,纷纷朝着南书房而去。
慈禧这次也有些后悔了,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主儿,本想着把左宗棠的羽翼剪除之后再放他去新疆,谁知道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几个愿意为左宗棠说话的。慈禧心里想着,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先让他去新疆,再来干涉杨乃武小白菜一案了。
就在慈禧太后愁眉不展,不知道怎么让众大臣改变主意的时候,早已经远离朝堂的倭仁把一封封密信送到了他的门生手中,在信上,倭仁明确表示,让他们站在左宗棠这一边,帮左宗棠说话。倭仁的学生本也就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对左宗棠也仰慕的很。得到恩师的密信之后,也开始纷纷上书请议。
自从光绪帝登记之后,他的生父醇亲王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把自己锁在王府之中养些花花草草。所以恭亲王接管的事情多了起来。
朝会依旧由恭亲王主持,由于倭仁和李鸿章两个人的鲜明态度,朝会刚一开始,众人就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
支持李鸿章意见的有户部尚书宝韵以及两位侍郎,李鸿章的门生、老部下以及平日与他私交很好的人。
而大部分亲王郡王,则不过是饱食终日目光短浅的人。一开始听说有人占领了新疆,都表现地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求西征。可是再一听说西征一年要花费几百万两银子,都大为吃惊,又全都闭口不言,不再支持西征。
而支持左宗棠的,这次除了军机处的文祥,还有以倭仁为首的一帮清流。
祖宗疆土,分寸必争。这是书上最明确的几个公论之一。所以围绕这一点,说起西征的理由来,个书生都是条条是道。然而一担涉及到军饷,这些书生也没办法了。倭仁的门生中有的就在户部当差,自然知道户部的困难。光是今年一年为先帝发丧,为新帝操办登基仪式的银两,就让户部尚书愁白了不少头发。要不是如此,户部尚书宝韵也不会死死站在李鸿章这边主张放弃西征。
恭亲王是主张西征的,今天看到倭仁这五六年没见过的老头罕见地前来参见朝会,慈禧就有些意外。可是现在冷眼看过去,这老头的弟子们一个个争论的面红耳赤,老家伙自己却依旧闭着眼睛低着头睡觉一般。
就在大家争论乏了的时候,恭亲王说道:“倭大人,您这么些年没来上朝,哀家甚是想念。可是您今天来参加朝会,难不成就是想寻摸个老地方打盹儿?”
倭仁闻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说道:“回太后话,微臣不敢。”说着他转身看向各位大臣,说道:“诸位大人,既然现在大家都说累了,就容老夫来说两句。这样热闹的朝会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了,上一次参加朝会,还是讨论左宗棠请奏开设轮船厂的事情。想当初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反对他,他一个人却坚持到底,最终轮船厂还是办起来了。这事儿老夫是十分佩服他的。现在他又要请奏西征以收复新疆,老夫觉得西征这件事,似乎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新疆本就是我大清的疆土,被人占去了自然要抢回来。收复新疆本就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本分。要是有谁说要放弃新疆,那他就是卖国贼!”
要是李鸿章在这儿,那脸色一定不好看。虽然他签订了很多的合约,把大清很多土地都割让了出去,但是官场上大家也都给李中堂一点面子,不会讨论他的事情。“卖国贼”这个称呼也只是在民间流传。此时倭仁这么一说,李鸿章这个名字算是落实了。
大家听到“卖国贼”这个三个字,心里也都是以紧,都开始佩服倭仁。倭仁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说的是谁,大家都清楚。本来以为倭仁也就是指桑骂槐一番罢了,谁知道他紧接着就又说道:“左宗棠和李鸿章都是办洋务的,但是左宗棠的骨头是硬的,而李鸿章的骨头是软的。同样是办洋务,左宗棠越办骨头越硬,李鸿章越办越害怕洋人!我大清,难不成真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不能够起手反抗了吗?”
这时有人接茬说道:“倭大人,李中堂他也没有说放弃新疆,只是让他们自为部族。只要他们承认新疆依旧属于我们大清也就是了。”
“痴人说梦!”倭仁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新疆已经沦入阿古柏之手,而伊犁早已经被俄国人强占!新疆各部相互倾轧,百信流离失所,阿古柏更是在俄国和我大清之间游移不定,俄国对新疆更是垂涎欲滴!这种情况,他们若是再乱上五六年,怎么会承认新疆是我大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