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座恢弘的大院里,草木狼藉、柱断桌毁,地上倒着数十具尸体,血迹未干。丫鬟奴仆们远远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三十岁左右年级的男子持剑站在院子中间,剑上血色殷红。此人正是剑神,正为他弟弟的惨状大发雷霆。那十几个头目没能保护他的弟弟不说,连尸体都没能保住,剑神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他已经下令,将那十几人的父母妻儿亲戚朋友全部枭首,脑袋也得被乱马踩烂。
一个老仆小跑过来,远远跪下小心说道:“禀帮主,镇远将军求见。”
剑神点点头,声音冷淡:“让他进来。”
老仆小心问:“那老奴在大堂里摆茶?”
剑神看看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就让他到这里来。”
老仆略有疑惑,但还是磕个头,站起身来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门子第次叫道:“镇远大将军到!”声音慢慢近了,门外喧哗声中,令狐子远在众人簇拥下进来。进来后喧哗声止,令狐子远拱手道:“在下听闻帮主爱弟被奸人所害,特来吊唁,望帮主节哀。”
剑神也不回礼,冷冷说道:“吊唁也不用了,我弟弟并没有死,不过是不能进这游戏了而已。”
令狐子远又问:“剑神先生,听说令弟被人一剑封喉,此事当真?”令狐子远肯降低身段跟剑神帮合作,全因剑神帮各高层武功深不可测,但听说剑圣被人一招毙命,心里对剑神帮已经有些低看。
剑神不仅有钱、武艺高强,而且心机颇深,岂能感觉不到令狐子远的态度变化?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令狐子远的谋士毛先生开口道:“帮主,这一万余兵马出城几百里便只剩了几百个,街头巷尾都叫我们馒头军。长安城内外人心浮动,一些不怀好意的声称我们镇远将军府看上去厉害,其实都是花架子,不少敌对势力暗中联结意图谋反,情况实在有点危急。”
令狐子远也道:“诚然如此。剑神先生,这攻打西域的先锋军出城不过几百里,就遇到了这等事情,实在是大出我等意料。”
剑神漠然不语,只拿冰冷的眼神盯着令狐子远。令狐子远平生见过不少恶人歹人,那些亡命之徒的眼神他看见也只稀疏平常,但看到剑神的眼睛,他突然感觉浑身发凉,从眼睛一直凉到心里。
“我有仇必报,”剑神开口了,“不仅是那个西域来的小杂碎,连同他的家人、朋友,包括他的师门、属国,甚至他家猫猫狗狗的父母姐妹,我也一个不会放过。”
人在愤怒时会说许多大话,但剑神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冷静和坚定,让人感觉他的话没有半点水分。
令狐子远他们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主要是他的气场,让人感觉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条极其暴戾而又异常冷酷的毒蛇。
剑神朝背后招招手,一个奴仆快速上来,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剑神接过那册子,草草翻了几下,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下来。“牛皮皮?”他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好像是个玩家。好,我原本以为这事情会很无聊,但现在就有意思多了。”这本册子是剑神派人搜集的所有跟梅青有关系的人的姓名。
令狐子远他们现在更加坚信,这剑神说的并不是说着玩玩,而是要动真格的。
现实中,牛皮皮正在太原的街上闲逛。他打了好多电话询问游戏故障的事情,但客服回答都一样:“我们这里显示你还在游戏中啊。”
牛皮皮分辨:“肯定是出什么差错了。我上次自动退出来以后就进不去游戏了,是不是设备或者系统出了问题?”
对面的客服不耐烦的说:“你也是员工,你能不知道我们这系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没办法,牛皮皮一边跟公司联络尽快解决,一边趁这难得的机会走走逛逛。牛皮皮现在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穿越过来的一样,看见眼中的一切都感觉不对劲。这么多人骑自行车却没有人骑马,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正走着,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电话那边一个男声传来:“牛皮皮?”
牛皮皮:“对。您是?”
“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家?”
“我在外面有点事。您是哪位啊?”
“有什么事先放放,赶紧回来,你家房子着火了。”
牛皮皮吓了一跳:“不会吧?怎么会着火呢?”
那边不耐烦:“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赶紧回来!就这!”
那边挂了。牛皮皮急忙朝出租屋跑去。离的不远,他一会儿就跑了回去。远远看到屋子好好的,丝毫没有着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玩我,牛皮皮有些懊恼的想。但他还是有点开心,最起码屋子并没有着火,否则就惨了。他那些破烂一样的家当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机器烧坏他可赔不起。
松口气,他上了楼。到门口一看,门是虚掩着的。他从门缝往里看,几个黑衣服的壮汉坐在床上,正在安静的抽烟。假如现在是晚上的话,牛皮皮一定会被吓一大跳。
他推开门,疑惑的说:“不知各位尊姓大名?找我有何贵干?”
那几个黑衣人吓了一跳,但随即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冷笑着说:“妈的,游戏里呆了几天都不会好好说话了。你是牛皮皮吧?”
牛皮皮有点不好意思。游戏里呆的太久,回到现实中来还是会不小心整出几句文绉绉的话来。他点点头:“在下…不,我就是牛皮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黑衣人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其中一个一边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一边从背后掏出一根棒球球棒来。剩余几个将窗帘等紧紧关上,确保外面不会看到里面的情景。牛皮皮反应过来,这群人是来揍自己的。
牛皮皮游戏里胆气日足,现实中也临危不乱,心中打鼓但脸上很镇定:“搞错了吧?你们干嘛?!”
那几个人不吭声,举起棒子就朝牛皮皮脑袋上招呼过去。牛皮皮现实中武功全无,看见棒子来知道该向左躲,但脑子反应过来了身子反应满半拍,结实的挨了好几下。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断了。
“为什么打我?”牛皮皮一边忍着疼痛左右躲闪,一边抽空问。
其中一个黑西服一边打一边说:“为啥打你?因为你欠打!告诉你,在那什么破游戏里再威风,来到现实中照样不顶用,知道不?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弄死你你都不知道咋死的!”
牛皮皮明白了,一切还是跟那游戏有关系。
牛皮皮不在说话,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浑身没有一处好皮。越到后来那些人打得越狠,好像要把牛皮皮打死了才罢休。牛皮皮慢慢找到点诀窍,慌乱之中竟然能慢慢躲上几下。原本十棒子有九棒子半会打到他身上,剩下的半棒子还是因为黑衣人打偏了;慢慢的,他已经能成功躲开一两下;再到后来,十棒子里他已经能勉强躲避一半。
那群人终于累了,将他的设备、家具砸个稀巴烂,踢了躺在地上的牛皮皮两脚,得意的出门去了。牛皮皮躺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那几个人喝道:“看什么看?羡慕啊?要不要送你几棍子?”那些偷偷看门看热闹的其他租客纷纷把脑袋从门缝里缩回去,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过了很久,胆大的租客又悄悄开门伸出脑袋来,好奇的伸长脖子盯着躺在地上的牛皮皮。但是没人去看看牛皮皮的伤情如何。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很穷,因此格外小心的不去惹上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因为任何麻烦都能将他们脆弱的生活击碎。他们心底的不忍终于被理智压制,轻轻叹口气,将脑袋伸回屋子里,将门轻轻关上,连一个报警电话都不准备打。
一阵拖鞋的声音从楼下慢慢上来。肥胖的房东太太躲在高大但驼背的房东身后,一双倒三角的眼睛小心的左右查看。终于,这双眼睛聚焦在倒在地上的牛皮皮身上。
两人疑惑的看着牛皮皮,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焦急慌张的神色来。牛皮皮哼哼了两声,两个人放下心来。看来没出人命,谢天谢地。
房东太太在牛皮皮旁边蹲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牛皮皮心中一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沿上,虚弱的说:“谢谢您,我没事。”
房东太太看到牛皮皮能坐起来更放心了:“没事就好。你能走得动吧?”
牛皮皮疑惑:“应该可以。您什么意思?”
房东太太叹口气:“孩子,大妈那会觉得你是一个老实孩子,所以才肯把房子租给你。你那会也跟我说你是干正当行业的,不会招惹那些混混。可是你说谎了,骗了你大妈。不是大妈心狠,这房子我不能再组给你了——合同里有这一条,因打架、斗殴造成恶劣影响,房子就不再租给你了,房租也不能退。后生,你要是能动的话,一会儿就赶紧搬走吧!”
听房东太太说了一大堆,牛皮皮心中一寒。游戏中的各虚拟人物扶危济困、舍生取义,坦荡荡磊落落;现实中的人却个个冷血到这种程度。牛皮皮苦笑着摇摇头。
一个小时后,他就坐在安宁村一条巷子的角落里。房东太太看来以前吃过亏,死活不肯让牛皮皮再多住一晚。牛皮皮靠在墙上,浑身疼痛,脑袋发晕。被胖揍一顿加上在房东催促下搬了半天东西,他发烧了。
牛皮皮脑袋很痛,感觉地球转的厉害,不自觉的躺在地上。晕晕乎乎的,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睁开眼,看到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在很近的地方盯着他。他摇一摇头,那张脸却不见了,只有黑乎乎的天空。
“先生,牛大侠刚才睁了一下眼。”一个美丽的侍女抬起头来,激动的朝不远处的虚无先生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