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半,我准时来到“小丑树”下,只见丹尼踩着滑板在树下溜来溜去的。
“你干吗溜滑板啊?我可跟不上你。”
丹尼接过我的琴箱,“没关系,我跟着你,这边请。”
我往前走去,丹尼溜着滑板绕着我转圈。
“你干吗绕着我转啊?”
“因为我是地球啊。”
“别转了,头都晕了。”
“好,我教你溜滑板吧。”
“不要。”
......
到了公园里,在一个估计能容纳百人的凉亭下挤满了人,中间4张长长的餐桌上铺着一次性的塑料桌布,所有的杯盘也都是一次性的,盛着各家自己做的食物和点心。来的孩子有一大半都坐在轮椅上身边都有照顾他们的监护人。听丹尼说这些监护人不一定是孩子的父母,在美国如果一对夫妻生下的孩子有残疾,社区会帮他们找一位有护理残疾儿童证书的专业人员帮忙全天候照顾这个孩子,甚至孩子可以住到护理人员的家里。如果母亲想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也必须考到残疾儿童护理证书,社区才会让你自己照看,并且经常会派人上门监督。
丹尼把我带到他们中间介绍给大家,这里除了孩子和家长,还来了不少志愿者,其中不乏和我同龄的人。丹尼好像跟他们每个人都很熟还非常的受欢迎。李先生夫妻俩都在,看到我来特别高兴。李太太还教我用几个简单的手语和聋哑孩子互相交流,那些孩子都很大方,很快我们就玩得非常融洽了。
有些孩子还带来了自己的宠物,猫、狗、仓鼠倒是挺常见的,还有的带松鼠、鸡、青蛙、蜥蜴......
有一个金发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她用手语问我有没有宠物。我当然看不懂,丹尼在一旁帮我做翻译。
我让丹尼告诉她,我以前在中国的家里养着一缸小金鱼,养了好多年了。可惜带不过来,只能拜托爷爷奶奶照顾了。
我问她喜欢什么动物,因为我看她好像没有带宠物来。她指指自己头上,她头顶上戴着一个青绿色蛇形的环,我正疑惑时那个环动了一下,那是条真蛇。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闪身却撞进丹尼怀里,孩子们发出各种怪笑声。
“别怕,那蛇没毒性情也温和不咬人的。”
我强自镇定下来,不想让这些孩子看我笑话。
“这些宠物真奇葩,还是我们家泰迪可爱些。”我轻轻地说。
“唔,还有“威廉”。”丹尼补了一句。
我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威廉”的?”
“你家里有个自拍狂。”
爱米莉的微信群。
人都到齐后,李太太宣布演出开始,我带着一群孩子席地而坐。第一个节目就是丹尼表演的,他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一起走到凉亭外的大树下。那男孩长得苍白孱弱两眼定定的全无神采,看起来最多7、8岁的样子,其实已经11岁了。丹尼刚才向我介绍过,他叫安德烈天生的自闭症儿童却是个音乐天才。丹尼和他合作有一年多了,他们要表演小提琴演奏《卡农》。虽然以前有去剧场看过两次杰森乐团的演出,但是,听丹尼这样“专场演出”还是第一次。
整个公园里的人都被他们的琴声迷醉寻声而来驻足倾听。可惜如此动人的乐曲我却无法安静地欣赏。我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他重度弱听,这会儿非要我继续跟他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可以吃一根巧克力棒。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竟然赢了。我拿走他手里的巧克力棒叼在嘴里,上下晃动着挑衅他。那男孩对我微微一笑,突然一口咬上来,咬掉了巧克力棒还乘机狠狠地亲了我一下,周围的人看见了都被他的鬼灵精逗笑了。丹尼的琴声却突然乱了一拍,同时安德烈变得象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僵住了。丹尼轻轻地拍了拍安德烈拿着弓弦的手继续演奏,音乐一起安德烈立刻跟着动了。
表演结束后自然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安德烈的妈妈激动地上前亲吻她的儿子带他下场,丹尼则坐到我旁边顺手把我怀里的小男孩拎走了。
第二个节目是由牧师一家五口人表演诗歌朗诵《致谢耶稣》,这家人都是纯种黑人,夫妻俩朗诵诗文,那三个孩子用天使般纯净的嗓音唱着圣歌配颂。表演看起来朴实无华,但这种虔诚圣洁空灵的感觉让很多人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他们的表演一结束,很多人立刻上前拥抱亲吻他们。
李太太提醒我说:“珊妮,该你了。”
我点点头刚要起身,突然远处传来“嘭、嘭”两声。听起来象是气球破裂的声音,但是气球破裂了,声音也传不了这么远啊。我也没细想拿过琴箱准备上场去,却被丹尼拉住了。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神情紧张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怎么啦?”我问丹尼。
“好像是枪声。”丹尼回答我。
枪声?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很可能和那些孩子们一样懵懂疑惑惊恐。
突然,在亭子外巡查的李先生叫了一声:“丹尼”,并用手指指左前方,然后如箭般窜了过去。
只见有两个人象是慌不择路地往这边奔跑,其中一人好像还拿着手枪,他们不时地回头查看有没有人追赶,还凶狠地驱赶阻挡他们的路人。
丹尼身法奇快,立刻抓过桌上两听易拉罐饮料投掷出去。正中两人头部,那两人应声倒地,饮料也破罐喷溅得四处洒落。
几乎同时,李先生赶到踢走手枪,并将他们铐住。检查确定了两人没有其它武器后,李先生一边打电话找同事过来,一边赞许地向丹尼翘起大拇指。等警察赶到时地上的两人好像还晕得无法起身哪。
李先生和同事说了会儿话后,返回亭子里。大家都担心地问他怎么回事?李先生并不急于回答众人,而是先把牧师夫妇和李太太还有丹尼叫到一起商量了几句。然后,他告诉大家有3名罪犯刚才抢劫了附近的一家超市,现在抓到了2个还有一个跑了,而跑掉的那个手持猎枪非常危险,因为他开枪打伤了一名超市店员。
大家听后都非常忧虑,有些人抱起孩子想尽快离开。李先生和妻子同牧师夫妇一起劝说大家不要惊慌暂时待在亭子里不要离开,说警察正在四处抓捕,而且划出搜索区域禁止任何人通行,现在大家聚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李先生是警察也深受这里每个人信任,故而大家都很乐意留下来互相照顾直到危险解除。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是我妈打来的。我接通电话,
“喂?”
“小浓啊,我的手机里收到紧急信息,说你们那里有人持枪抢劫?”我妈一着急又叫我小浓了。
“是的。”
“真的?那你赶快回来,不对,你不要动,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丹尼在你旁边吗?”
“在。不过,你不要来,来了你也进不来的,这里一圈都设置了路禁,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些警察有病啊,有危险还不让人离开。”
丹尼示意我把手机给他,他在电话里向我妈解释说:“露西阿姨,你别担心,我会保证珊妮的安全。现在确定抢劫的有三个人,抓了两个,那个逃跑的人手里有枪,如果现在我们自顾自的分散开来,万一碰到了他有可能会被劫持为人质或受到伤害。如果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互相保护,加上这里四周全是警察,即使他还在这里也不一定敢伤害我们。”
看情形我妈很可能 被丹尼说服了,丹尼把手机交还给我时,我妈跟我说:“小浓,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去了,你千万小心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不要和丹尼分开,他会保护你的。”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观察了一下四周,不知那个在逃的罪犯现在会在哪里?
“奇怪,那两个人为什么往这里跑,这里这么空旷应该很容易被抓的。另外,他们想用两条腿跑过警车吗?他们哪来的枪啊?买的吗?他们都准备枪了,难道就没准备车吗?”
丹尼看着我笑道:“他们肯定有车,在洛杉矶没车根本出不了门。现在的情况可能有两种,他们要么是住在公园的另一边,要么就是车子停得太远了无法过去,也没安排好人接应。”
“不会吧?抢劫自己家附近的超市,那不是很容易就会被抓住?车子停太远了无法接应也太离谱了,那有那么笨的抢劫犯啊?”
“你以为抢劫犯都象警匪片里那么难以对付啊?高智商罪犯毕竟少,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抢超市这么没智商没利润的地方。”
丹尼见我不理解他的话,于是给我解释:“在美国,大部分犯罪都是因为穷。没有钱没有工作,而这样的人往往头脑也不太聪明。可是肚子饿了怎么办呢?抢超市是最实惠的。至于抢完了怎么逃跑?我估计他们也没想好。说他们车子可能停太远了,我也不是随便瞎说的。那个超市就在公园边上,和公园合用一个停车场。今天我们来了这么多人,那个停车场早就挤满了我们的车,而且还有很多车沿路都停到80米开外了,他们想就近停个车是不可能的。另外在美国买枪和买菜一样容易,所以这里的罪犯更危险,智商越低越危险。”
“为什么?”
“他头脑混乱无法思考控制不了自己。”
“......”
“美国是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所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上帝和撒旦都在美国,你无法确定你今天出门会碰到哪一个。”
这时,天空出现一架直升机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
“这是干吗?”
“侦查用的。”
李太太过来跟我说:“珊妮,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大家都希望表演继续下去,你能为大家弹奏琵琶吗?”
现在?我看看丹尼。
“没事的,与其这么多人坐在这里害怕一个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现在躲在哪个“老鼠洞”里的笨蛋,还不如把快乐继续下去。有我和老李在,我们会保护好大家的。”丹尼打开琴箱把琵琶交到我手里。
我点点头,抱起琵琶走到亭子外的大树下,丹尼为我搬来一把椅子。大家看到我出场都为我鼓掌,李太太为我报了幕。我坐下后定了定心,然后放松心情弹奏起“春江花月夜”。
一曲终了,大家好像非常喜欢,要求我再弹一首。我和李太太商量了一下,决定弹“茉莉花”,这道曲子很受外国人熟悉和喜爱。其实,要不是今天专门是为了孩子们来演奏的,我现在倒是真想弹一曲“十面埋伏”。
一个个节目演下来,孩子们早就忘了先前的危险,沉浸在欢乐中嬉戏。这里的家长们也是多才多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节目快到尾声时,李先生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路禁随即解除天空中的直升机也撤离了。大家一片欢呼声,牧师夫妇立刻带领大家一起颂读圣经赞美耶稣。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尴尬,毕竟我从未看过圣经,闭着嘴默默地看着其他人齐声背诵。转头发现丹尼支着下巴,目光游离嘴形有一搭没一搭的滥竽充数。
“你不会背圣经啊?”我好笑地问他。
“我又不是基督徒。”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我俩相视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