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争夺的势力之一,早在贞观年间,漠北就曾是东突厥的主要活动地带。为了打败这个唐朝北部最为强大的游牧民族——突厥,唐太宗李世民采取了最常用的分化政策,将庞大的突厥分成了东西二部,随着东突厥步往绝可汗归顺大唐,东突厥的势力这才被收复,天可汗的威名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五洲四海、西域之边。
分裂出去的西突厥实力大减,这才不得不沿着漠北一带向西迁移,而大部分的部落就散落在漠北一带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势力。正值西突厥势力大减的时候,曾经的属国回纥消灭了西突厥政权,这就是回鹘汗国的前身。
回纥汗国曾一度称霸漠北,但是随着各方势力的参与,回纥的地盘被压缩到了天山一带,而漠北再次成为各大势力争夺的核心。莫顿贺可汗当年平定了外九部叛乱,自以为将外九部的元老贵族软禁在高昌就可以避免内乱,谁成想,这些年迈的老贵族相继在高昌逝世,这引起了外九部族人极大地不满。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回鹘外九部族人重新在族内拥立了新的贵族,这其中就包括了拔贺小汗的儿子拔也纳,外九部老贵族巴夜图的儿子尤库勒等一批年轻的贵族代表。这些人怀着对莫顿贺可汗深深地仇恨,在外九部族内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暴动,而这一场暴动直接促使了外九部的崛起。
外九部的暴动是一场准备分裂回鹘的阴谋,而整个事件的操纵者正是巴夜图的儿子尤库勒,此人遗传了其父亲巴夜图的性格,那就是阴鸷歹毒、城府极深,在整个回鹘汗国,能与之匹敌的也没有几个人,就连莫顿贺可汗的儿子句录莫贺也不是其人的对手。为了悄悄地将外九部的势力转移到天山以东的地区,尤库勒怂恿拔也纳到汗庭诉苦水。
正值拔贺小汗逝世,莫顿贺可汗正着急群臣到汗庭议事。
这一天,回鹘汗国的内外九部的重要人物全都云集在高昌城。为了表达对自己叔叔的怀念,莫顿贺邀请了拔也纳等人,其中也包括尤库勒。这个拔也纳按照尤库勒的吩咐,一见到莫顿贺可汗之后,当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
“可汗陛下啊,请你可怜可怜死去的拔贺小汗吧,如今他的儿子不孝,不能守住他老人家留下来的那点儿家产,请可汗赐我死罪以谢族人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拔也纳不顾个人尊严说出这样的话,这着实让莫顿贺可汗为难。只见莫顿贺可汗脸色微怒,沉声问道,
“拔也纳,你也算是我回鹘的大臣,当着众位同僚的面,你说出这番话,所指为何啊?”
“可汗陛下明察,我回鹘汗国自古以来就以效仿中原礼仪文化为尊,国人遵守孝道。可是如今拔贺小汗死去,而我这个当儿子却不能为他老人家举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实在是不孝之举啊。”
“拔贺叔叔生前留下的家产现在何处啊?”
“回陛下的话,自从家父移居高昌之后,原本在天山脚下的一处牧场也渐渐的没落,家丁们悉数散尽,如今就剩下我一人孑然一身,从此再无牵挂,请陛下赐我死罪吧!”
“胡闹,堂堂回鹘的小汗,居然到了这一步,真是岂有此理!”
听了拔也纳的一番话,气的莫顿贺可汗火冒三丈,一掌拍在了龙椅之上,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句录莫贺近前朗声问道,
“句录莫贺,你身为回鹘的太子,自当为朕分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有何解释啊?”
“父汗容禀,这两年以来,天山的水越来越少,山下的牧场正在渐渐地缩小,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羊群和战马就会全部消失殆尽啊!”
“混账,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报告啊?”
“父汗恕罪,气候所致,即便儿臣说与你听,恐怕也难以改变!”
此话一出,汗庭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句录莫贺的这番话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这种气候所导致的灾难岂是人为所能改变的。此时的尤库勒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装出无奈的表情,低声说道,
“可汗陛下,太子所言甚是,这种气候所导致的灾难,即便是陛下本人,恐怕也难以改变!”
“以你之言,我们就只能坐等气候转变,等到天山之水充盈以后,牧场自会恢复?”
“陛下明鉴,如今我们的牧场大规模缩小,恐怕等不到天山雨水充盈,我们的族人就会饿死大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莫顿贺可汗更是虎躯一震,整个脸色都变得苍白难看。句录莫贺看到可汗身体倾斜,赶紧上前扶住了莫顿贺可汗,说道,
“请父汗宽心!”
“混账,我们回鹘正面临一场灾难,你让朕怎么能心安?”
“儿臣知罪!”
“尤库勒,你说说,我们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
这个狡猾的尤库勒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吊莫顿贺可汗的胃口,好让莫顿贺逼他一把。果然,这个莫顿贺可汗听出了尤库勒话里的意思,这才迫不及待的说道,
“尤库勒,你们家族可是我们回鹘重要的力量,你的父亲巴夜图更是三朝元老为国操心一辈子。如今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你就不准备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
“微臣不敢!”
“既然如此,那就尽管直说!”
“微臣遵旨!”
说话间,尤库勒的脸上一丝兴奋一闪而过,快到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望着莫顿贺可汗焦急的眼神,尤库勒再一次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
“可汗陛下,自打我回鹘汗国迁至高昌之后,我们的国土范围就一直围绕在天山一带。这些年我们所依靠的李唐王朝逐渐式微,回鹘族必须寻求自身的发展,首先便是发展人口!”
一番话,使得莫顿贺可汗产生了很强的兴趣,挥了挥手暗示尤库勒继续说下去,汗庭之内的其他人则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尤库勒的高见。
“当年我们的先祖曾打败了强大的西突厥,若不是族内分裂,我们现在绝非现在这种处境,因此我们的目标便是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夺回那些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尤库勒,话虽如此,可是我们回鹘人口太少,军事实力也在李唐和吐蕃之下,想要竞争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陛下明鉴,微臣听闻李唐现在自顾不暇,国内藩镇割据、派系林立,只要我们把握战机,一定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为回鹘族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哦?你有什么妙计?”
“这?”
话到这里,尤库勒再一次面露难色,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汗庭之内的所有人的胃口全部都吊到了嗓子眼儿。尤库勒分裂回鹘的第一步已经完成,那就是利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言论煽动、蛊惑莫顿贺向外扩张,而扩张的前提就是要发展人口,结果就是获得更多的土地、资源。
看到莫顿贺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激动地神色,尤库勒早已经安排好的一些外九部新的贵族站了出来,指着尤库勒大声问道,
“你既然是为了我们整个回鹘,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就是啊,你说下去...”
这些外九部的新贵族开始大声地嚷嚷,纷纷要求尤库勒继续说下去。站在一旁的莫顿贺可汗兴奋地搓着手掌,激动地说道,
“是啊尤库勒,既然大家都有兴趣听下去,你就不妨继续说!”
“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那微臣就说下去了。当年回鹘的祖先建立汗国的时候就产生了内外九部之分,如今内外九部已经能共同分享天山一带的资源,只是天山的牧场在缩小,如此下去我们的族人都会面临灾难,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内外九部暂时分开。”
“分开?如何分开?”
“依我看,现在天山以东至朔方、河东一线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回鹘是时候在这里立足了!”
“言之有理,只是朔方、河东隶属于李唐,我们插手这里的事务,会不会引起李唐的猜忌?”
“无妨,微臣听说这些年朔方镇不是很稳定,尤其是朝廷内部形成了两股势力,主要就是针对河西吐蕃的战与和问题,而朔方镇与河东镇就参与其中。”
“你的意思是?”
“外九部的族人集体向东迁移,为内九部的族人让出更广阔的天山牧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
莫顿贺可汗被尤库勒的这番言论给吸引住了,而可汗本人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天山牧场缩小所带来的恶性后果。汗庭之内的其他人听了尤库勒的这番话也是频频点头。此时,不仅外九部新兴的元老希望外九部能转移到更为广阔的东部一带寻求更大的生存空间,就连内九部大臣也不疑其中有诈,都希望外九部离开天山,好让内九部族人独霸天山一带。
就这样,尤库勒在一番精心准备之下,借助天灾之名,顺利的将外九部的几十万族人光明正大的转移到了天山以东。而这一转移,让外九部族人有一种龙入大海的感觉,回鹘国内的分裂势力进一步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