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沐珞倒是不觉得稀奇,自己宫殿里边的一个婢女怀了自己男人的孩子,自己却没有孩子,想必这个尹姝彤会咽不下这口气,在背后耍阴招也是有可能,只不过,沐珞觉得有些怪异的是,这个尹姝彤既然容不下凌紫敛的生母,那为何能够容得下凌寒寻的生母宸妃呢?而且宸妃死了之后,这个尹姝彤还把凌寒寻带到了身边来抚养,莫不成,这个宸妃也是尹姝彤害死的?可是她曾经听凌紫敛说过,那个宸妃似乎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白骨哀这样狠毒的毒药做武器,除非这个尹姝彤的城府比沐珞想象得还要深很多很多。
“孟子初,”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抬了起来,沐珞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泛动着浅浅的光泽,她道:“尹姝彤抓了很多宫女在宫殿里边炼药的事情你知道吗?”听见沐珞的话,孟子初一脸迷惑和茫然,“什么宫女?什么炼药?”这个孟子初倒是出现得很及时,沐珞正好需要一个人将尹姝彤的这些事情曝光,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浮起一丝无害狡黠的笑意,“如果你不知道,你可以去查探一下,也许在那里你会知道更多的八卦,如果你觉得合适,也可以将那些八卦公之于众。”
和孟子初分开之后,沐珞觉得心情越发地复杂了。如果她遇见的那个凌紫敛真的是那个死了十多年的七皇子凌紫敛本尊,那么她就是撞鬼了,虽然说自己也是一缕孤魂落到了司空珞的身躯上,按理来说应该不能害怕这些鬼怪的,可是不知为何自己天生对这些鬼祟之说便有一些惧怕的心理,所以即便是自己死过了一次,还是没有办法剔除她这种到骨子里的惧怕之意。何况凌紫敛这冤魂不散的,多半是枉死,那么凌紫敛找上她,不会是想让她替他报仇雪恨吧?可是沐珞记得第一次遇见凌紫敛的时候,白原川也是能看见他的,还是白原川亲自抓住了他。只是,这怪异的点就是除了她之外,白原川是第二个能看见他的人,所以沐珞才会觉得那个凌紫敛有可能是鬼祟之类的东西。可是如果那个凌紫敛不是死了多年的七皇子,那么他在皇宫里边冒充七皇子做这些做那些,也未免太入戏了一些,沐珞三番几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总是神秘兮兮煞有其事地在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情,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也是粉嫩嫩的,一会儿扮小太监一会儿扮偷窥狂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做一些很隐秘的大事。兀自思虑之间,沐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长安殿的背后,眼前是一条杂草丛生的石径,虚掩的草丛后面,依稀可以看见那座孟子初说的那座废弃的宫殿。虽然是青天白日的,可是沐珞看了觉得心里有些发凉,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身后倏地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若是想进去,我陪你吧。”听见了白原川的声音,沐珞猛地心下一惊,小小的身子便转了过去。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触及白原川长身玉立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微微挪动了一下步子,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有些防备。看见沐珞细微的举动,白原川幽幽的深紫色眼眸微微浮着淡淡的流光,一抹失落的神色在他幽深的眼眸中稍纵即逝,他微微沉默了一下,便道:“你遇见的那个凌紫敛,并不是鬼祟。”沐珞原本是有些心悸,害怕白原川会像竹离子一般突然对她下手,只是她说到了凌紫敛的事情,沐珞的注意力一下子投入到了这上面,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翕动,张嘴便问道:“可是孟子初明明说凌紫敛死了的,他不是鬼也不是凌紫敛,那他是什么人?”
幽幽的深紫色眼眸眸光缓缓流转仿佛是浅浅的幽泉,白原川的眼眸看着沐珞恍若花瓣般精致灵动的小脸,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陈述道:“他不是人。”
朝阳殿自从没了主人之后便荒废了,皆因凌紫敛的生母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子,死了之后也是一口薄棺材葬了没有入皇陵,凌紫敛是在冬日出生的,五岁多的时候莫名染了一场怪病便一病不起,死的时候也是在深秋,约莫过七日便是他六岁的生辰。说起来这怪病到底是怎么奇怪,至今也没有人能说出来因为当时负责诊治的一些太医或者是朝阳殿里边的一些宫女嬷嬷,不是被遣送出宫了就是告老还乡了,所以当年的事情,除了凌紫敛母子,恐怕如今知情的人就只剩下尹姝彤一人了。殿门上的红漆已经脱落了,蜘蛛网沿着门环上的轮廓爬行,墙边杂草倒是很茂盛,这座许久没人到访的宫殿,沐珞却在殿门前的石阶上看见了一串浅浅的脚印子,殿门也被推开了一个弧度,那宽度恰好能进一个白原川,
“有人也来朝阳殿了吗?”沐珞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仰着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望着白原川妖孽般美丽的面容,虽然说自己是有一些害怕白原川会像那日的竹离子一样突然就出手袭击她,可是有他陪同,她对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凌紫敛倒是少了几分惧怕之意,若是换在先前,她独自一个人走到这个朝阳殿门前看见台阶上有脚印,肯定会很害怕有什么东西窜出来,或者是埋伏着的什么人,如果和凌紫敛正面对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即便那个凌紫敛是奇怪的东西,可是这三番四次的接触,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要害她的心思,相反的,他的表现很正常,就像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可是不知道自己死了,还在到处做着他是一个活人的时候做的事情一样,正常得有一些诡异。
“我想,他自己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回来了吧。”白原川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话,沐珞还未琢磨清楚他话里的意思,白原川便一只手拉着她细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推开了虚掩的殿门,带着她走了进去。朝阳殿因为多年没有人住也没有来打扫的宫女,所以地上积了很多的灰尘,也正正是因为这些灰尘,所以有人走动留下来的痕迹很明显。沐珞看见一些脚印,虽然是有一些凌乱,可是依稀可以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按照以前的工作经验来看,从这个脚印的宽度和长度推测,这些脚印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年纪约莫在十四五岁的少年,这个人应该就是凌紫敛了。沐珞一边观察这那些脚印的去向,一边侧耳聆听着白原川说着话,
“你可还记得那一次一在长安殿的琉璃瓦上看见我的时候吗?”
“嗯,记得。”
“那一次,我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所以我才循着那股气息找到了你那里。你知道我先前与你说过的,这生人和死人都是有气的,生人有活气,而死人是死气。我是依着这些气息的不同来辨认每个人的,那一日我感受到的,其实也是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气息。一种很奇异的香气,它不属于这世间上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我想,那种奇异的气息,应该就是你所看见的那个凌紫敛。第一次抓住他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不妥,他虽然是人的外表,有着人的情绪,可是他没有寻常人的气息。”
“其实那一次,也是凌紫敛带我去那个琉璃瓦上边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离开了,后来我就看见了你,”沐珞细细回忆着那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先前凌紫敛曾经跟我说过,他其实看见过我很多回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没有人能看见他。”白原川的目光忽然越过了身侧的沐珞,径直往一个方向望去。沐珞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便微微侧过了身子,清澈忽然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映照出了一抹初竹般清隽的身影。长长的布满了灰尘的石阶上,一袭绿色衣袍的少年靠着殿门边的石柱子坐着,他的脸埋在双臂之间,额头抵着膝盖,乌墨一般颜色的长发垂落在肩侧,他的身影看起来孤单异常。沐珞不由得挪动了脚步,缓缓朝着那抹身影走去。仿佛是听见了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少年微微抬起了头,一张艳若桃花的小脸透着一股刚刚睡醒的茫然,连带着他的眼睛也是惺忪的睡意之态。沐珞小小的身影停在了石阶前,仰着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望着凌紫敛粉嫩的面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见了沐珞的身影,凌紫敛漂亮的眼眸倒是生出了一丝惊喜之色,
“死丫头,你终于来找本殿下玩了?”他像是一个等待着玩伴上门的孩童,看起来格外地高兴,“既然你对本殿下有意,本殿下看你看久了也觉得挺顺眼的,只是眼下父皇还抱恙在身,所以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跟他说要娶你为妃的事情,你先等等,本殿下说话算话,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凌紫敛越说越认真,仿佛随时要跪下对天地立誓表明自己的诚心,倘若是先前,沐珞一定会很不耐烦地回绝他,可是眼下对着这个入戏太深的凌紫敛,她只得是缓缓开口打断了他,“你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在这里?”凌紫敛漂亮的眼眸微微眨了一下,甚为困惑不解地看着沐珞格外认真的精致小脸,不由得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七皇子,自然是住在我的寝宫里边啊。”
“你好好看看,这里是能住人的寝宫吗?”沐珞微微抬起细细软软的小手,扶着凌紫敛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朝阳殿,已经十多年没人住了。”漂亮的眼眸微微一僵,凌紫敛原本微微俯着的身躯直了起来,开始四下张望,目光触及到那些布满了灰尘,破落陈旧的瓦砾,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很古怪。
“你不是凌紫敛啊,凌紫敛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他死的时候,还是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所以即便变成了鬼,应该也是一个小孩子的形态。”沐珞软糯糯的声音继续说道,双手微微比划了一下六岁孩子的高度,轻轻地试着和眼前面容粉嫩的少年沟通着,“你到底是什么啊?你能想起来吗?”到底是什么?凌紫敛潋滟的眼眸微微睁着,许多画面渐渐在他的心头变得清晰起来,他在日光下想喊住路过的宫女,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他看见常德陪着凌昊天走出御书房想上前去,可是凌昊天根本看不见他,他偷了太监的衣服伪装自己,可是太监却只是看见了他的衣服凭空消失了,吓得惊慌失措,病了很多天,那时候他跟着沐珞,到了太医院里边,可是没有人跟他行礼,原来不是因为他地位低微不被人待见,而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见他,他不过是一抹穿梭在这座皇宫之中的虚影罢了。昔日许许多多的种种,一一变得清晰明朗起来,最后,他看见了那个垂死的孩子,那个不足六岁,被人投了毒全身长满了毒疮,日日夜夜痒得不能入眠,又不能挠的孩子,最终还是他的母亲不忍心看见他再这么饱受折磨痛苦下去,含着泪亲手掐断了他的呼吸。而他,不过是一块掉落在皇宫,机缘巧合之下到了那个孩子手上的碎片罢了。
“母妃,父皇何时才会来看我?孩儿的身上好痒,好疼...........”脸上布满了毒疮的孩子凝着一口虚气,神情痛苦眼眶湿润地看着坐在窗边哭成了泪人的母亲。
“你父皇很忙,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所以暂时不能来看你,你要是累了,就睡吧。”女子眼眶含着热泪,不忍地别过了脸,颤抖的双手渐渐在孩子细细的脖子上收缩,她用力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使劲儿掐住了他的呼吸。虚弱的孩子没有挣扎太久便彻底断了气,之后,女子用力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而他此时正挂在那个孩子的脖子上,那个女子的眼泪落到了他身上。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他醒来之后却装载了那个孩子的记忆,误以为自己是凌紫敛,之后他便遇上了沐珞与白原川。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为何总会遇见你,总是能看到你的身影,所以我想,你应当与我有一些联系而你不知道罢了。”思绪渐渐缓回而来,面容艳若桃李的绿袍少年静静地注视着沐珞精致恍如花瓣般的小脸,一双恍若桃花瓣般潋滟的漂亮眼眸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稚嫩外表的沧桑之感,“也许我是一直在等你的,死丫头,倘若我真的是七皇子,其实娶了你为妃,也挺好的,至少会很有趣吧。”眉头微微蹙起,沐珞长长恍若蝶翼一般的睫毛不解地扇动了一下,还未来得及问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便看见了那绿袍少年全身微微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整个人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箔一般,渐渐地,他的身躯变得透明,在那万丈光辉之中,少年的身躯化为了一块月牙形的玉石落在了台阶上,那玉石有着玛瑙一般的色泽,质地温润,透着浅浅的墨绿色,像是一颗珠子的碎裂而成的形状。
“这是什么?”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触碰到了那块碎玉石片,沐珞将它捡了起来,身后的白原川便淡淡地应道:“那个,应该是月溪珠的碎片。”月溪珠的碎片?虽然这一路上沐珞听过了很多次,可是今个儿她还是头一回儿看见这传闻中的月溪珠的碎片。
“这月溪珠的碎片,还能幻化为人形吗?”虽然说这一路上跟着白原川也算是看过了不少稀奇古怪,玄幻神奇的事情,可是这一块玉石片幻化成人形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也觉得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