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地停了，忻城也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片乌云依旧遮蔽着那轮皓月，令月光难以泼洒在大地上，鲜血浸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宅子，到处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好一句<殇江>之诗！”

就在周月清取出匕首，准备了断自己与秦凡同死时，却意外陡生。

是海棠率领着血组的众人返回了楚家，一行人从院外掠出，个个一脸警惕地望着周月清。

“怎么，你想学李君兰？”海棠笑道：“可惜你月清是一代神女。你不是什么风尘女子，而秦凡也更不是什么无财无力的董之珏！”

“你什么意思！”周月清冷冷地望向前者。

“七年前，你与秦一凡的故事传遍中州，就连本使也是有所耳闻。”海棠平静地说道：“只是让本使没有想到的是，你们二人竟然情坚至此，今日所见，真是令人唏嘘难信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月清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怒意。

海棠淡淡一笑，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凡，说道：“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秦凡还未身死，神女阁下若是这般去了，不知待他醒来又待如何？”

闻言，周月清一愣，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急忙匐下身子去听秦凡的心跳。

这一听不要紧，没想到竟果然如海棠所言，秦凡并没有死，一切不过是周月清太过紧张秦凡，以为自己误杀了后者。一时心急，连周月清都没有多去思考。

欣喜之下，周月清的嘴角先是一笑，旋即又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在秦凡的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止住了后者流血的伤势。

可喜悦也不过是一瞬之事，秦凡毕竟被她的七星耀月刃刺穿背部，严重的伤势依旧摆在那里。

周月清回过头来，焦急地向海棠等人问道：“你们暗组在外行动，难道没有什么疗伤的秘药吗？”

“自然是有！”说着，海棠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来。

“海棠暗使！”青冥幽提醒道。

海棠摇了摇头，一副对周月清拿捏至极的模样：“放心，她不会伤害秦暗使的。”

说罢，海棠将手中的药瓶朝周月清丢去。

素手一扬，稳稳地接过药瓶，周月清先是看了青冥幽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将药丸从瓶口小心翼翼地倒了出来。

将药瓶放下，周月清一只手扶着秦凡，另一只拿着药丸。她本想就这么让秦凡吞下药丸，奈何这才发现后者已彻底昏死过去，用寻常之法，恐怕这药丸是难以入腹。

思索少许后，下一刻周月清竟将药丸直接丢入自己口中。

看到这一幕，还不待青冥幽等人发作，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暗组众人瞠目结舌。

只见周月清咀嚼着将药丸嚼烂，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混着一口唾液朝秦凡嘴中送去。

“这……”

不光是海棠一惊，就连青冥幽和李三霸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而躺在地上的浅梅看到这一切，直接干脆闭上眼去，所谓非礼勿视。

纤纤玉手抚过旧人的面庞，周月清明显感觉到药丸送去之后，秦凡体内的生机旺盛了一些，在确认有用后，一双美眸莫名地落下了眼泪来。

“神女阁下，现在你可将浅梅小姐还给我们了？”海棠问道。

周月清看了一眼躺在秦凡不远处的浅梅，她知道这才是令青冥幽等人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虽然现在秦凡已经无事，但周月清却清楚自己此时并未渡过险境。

当她交出浅梅后，暗组的人会放过自己吗？

恐怕不会。

“罢了，一切由它去吧！”周月清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动作却让海棠等人的脸色寒到了极点，以为周月清会拒绝自己。

然而还不待他们发作，周月清温柔的声音却又是传来：“你们赶紧带她去疗伤吧，她吃了我一掌，伤势并不轻。”

闻言，海棠这才放松了下来，沉声喝道：“三霸，还不快带大小姐去疗伤！”

“是！”

李三霸挥了挥手，两名女影卫纷纷掠了上去，将浅梅从周月清和秦凡的身边带了回去。

“大小姐，您没事吧？”见浅梅已经安全来到自己这边，海棠急忙开口问道，并吩咐影卫为浅梅检查身体。

“我没事！”浅梅虚弱地道。

海棠顿首，然而只是片刻之后，海棠望向周月清的眼神彻底变得阴冷起来。

“幽组、夜组、血组影卫听令！”

“有！”

“你们随本使一起，将这月神宫的神女拿下！”

“是！”

闻言，坐在地上的周月清面色不改，依旧抱着秦凡，美丽的脸庞上只是淡淡一笑，露出惊世骇俗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么？”

“对付你这种人，本使从不碍于江湖道义！”海棠道。

“呵呵……”周月清一如既往地抚摸着秦凡的脸庞，似乎想在生命的尽头多摸一下情郎的脸：“你们，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们的秦暗使？”

“哼！”不曾想海棠竟冷哼一声，怪笑道：“你若舍得，就尽管动手吧！”

其实海棠早已将周月清的软肋看清，与楚家大战之际，她明明有机会拖住秦凡，好让方正平集中全力先干掉自己，从而获得战场的主动权，但她没有。

适才，在自己和血组之人尚未归来，她明明可以杀掉浅梅再从容退去，她也没有。

在秦凡重伤之际，她以为前者被自己杀死，万念俱灰，甚至想以死殉情。

试想这样的女人，现在又岂会舍得为了自己活命，而以秦凡的性命为要挟呢？

所以海棠心中丝毫不为秦凡的生命而担忧。

前者眼中逐渐杀机涌动，举起的玉手陡然挥下：“动手！”

“是！”众影卫齐齐迈开步子，朝不远处的周月清逼去。

“海棠暗使！”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令所有人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浅梅小姐？”

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周月清一掌重伤的浅梅。

海棠回过头来，十分不解地望着浅梅，难道说后者被周月清放回来，所以心存善念想饶了周月清吗？

“海棠暗使……”服下药后，浅梅的状态已经明显好了一些，但小脸依旧有些惨白。

浅梅一字一句地道：“此行任务的主事人是秦暗使，如今他虽昏迷，但你我心里都十分清楚。若是秦暗使状态清醒，他是断断不会伤这月姑娘分毫的。”

“大小姐这是何意？”海棠蹙眉。

闻言，一行影卫也纷纷迟疑，尤其是秦凡麾下的幽组众人，已经心生了退意。

“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影卫，但今日浅梅只想说一句公道话。”浅梅先是摆明自己的身份，以退为进，又道：“秦暗使乃此行领队，暗组旧规，以领队之命为大。既然海棠暗使，你我心里都清楚秦暗使真正所想，现在又何必趁人之危而违背于他呢？”

“再者，月清姑娘既能在优势之时不与我暗组施压，我暗组又何必苦苦逼人，斩尽杀绝呢？”

“可是首座大人的命令……”

“娘亲的命令是楚家一个不留，可这位神女阁下并不是楚家之人，我想，恐怕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楚墨然叛国之事吧？”见海棠不愿轻易放弃，浅梅直接说出了“娘亲”二字，显然是以飘雪孤城之女的身份向海棠施压。

“再一个，月神宫乃中州有名的超级宗派之一，神女更是未来月神宫的宫主，若是我们今日伤害了她，恐怕鄞州月神宫十万弟子，就真的与我们暗组不死不休了……”

虽然浅梅恩威并施，但有句话她却没有说错，周月清十有八九是不知道楚墨然叛国。

这是何等机密之事，就连海棠若不是当年碰见，恐怕如今也不会知道楚家叛国，月神宫又如何能够知晓呢？

这一点，海棠也十分清楚。

“你们……你们说楚家叛国？”浅梅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不远处的周月清自然也听到了，她愣在那里，眼睛里的惊骇难以掩饰。

“海棠暗使，难道你真的要对周姑娘动手吗？”然而却没有人回答她，影卫在等待着海棠的命令，而浅梅一人则继续向海棠发出疑问。

如今秦凡重伤不醒，海棠身为暗影使兼此次行动的监察人，此时她的命令是绝对至高无上的。如果她决意要杀周月清，任何人都不能反对，就算浅梅是飘雪孤城的女儿也是如此。

夜里的海棠一袭黑衣，站在了原地，久久未动。

当年之仇确实蒙蔽了她的双眼，以至于让她认为所有帮助楚家的人都该杀。可一州之首富，请动不知情的人前来帮忙，却并非什么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月神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派人来也并非不能理解。

“是我错了。”海棠低下了头，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海棠很快又抬起头来，双眸闪亮，充斥着杀机：“三组影卫听令！”

“在！”

“清查楚府余孽，尤其是北院。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是！”

最终，海棠还是对秦凡不够信任，派出了三组之影卫彻查北院。然而事实的结果也如她所料，北院有妇孺七十余人，他们都被秦凡给悄无声息地放过了。

若是秦凡现在还醒着，或许还能与浅梅争执一二，可惜却没有如果。

这一屠戮周月清虽没有看到，但她却听到了，各院里传来的惨叫与求饶声不绝于耳，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楚墨然叛国，可他已经死了，现在你们连这些妇孺都不肯放过吗？”周月清愤恨地问道。

“神女阁下，这是首座大人之命，我等无法违抗。”海棠淡淡地道。

虽说他们与周月清暂时化干戈为玉帛，但三组影卫清场，而她与李三霸和青冥幽却在此监视着周月清，以让后者不能影响影卫的屠戮。

“海棠暗使，已经处理完毕了！”

片刻后，李峰带着人从楚家各处赶来，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

“可留下了我暗组标记？”海棠问道。

“留下了。”李峰点头。

“很好！”海棠满意地点了点头。

暗组虽以暗杀为，但与其它杀手组织不同，每次行事之后必然会留下印记。

这种行为本是非常愚蠢的，因为这样无疑做会让人把矛头明确地对准暗组，徒增仇敌。但似乎暗组行事肆无忌惮，杀人留迹，从来如此。

“神女阁下，秦暗使终归是我暗组之人，不知您可否……”海棠朝周月清问道。

后者一愣，似是不肯放弃：“海棠暗使，虽说如今一……秦凡是你们暗组的暗影使，可是他在七年前却是我月神宫的弟子，这一点举世皆知。不知可否让我将他带回月神宫？”

“不可！”海棠断然拒绝，声音冷冷地道：“秦暗使乃我暗组四大暗影使之一，不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中州，若是这般与你去了月神宫，本使可真的担心他还有没有命回来！”

闻言，周月清的脸唰地一下变成惨白色，但她也知道海棠所言乃是事实。

暗组乃是中州第一魔教，飘雪孤城更是中州第一魔头。

而月神宫号称名门正派，这些年来月如水的功力大增，更是时不时就放出要击杀飘雪孤城，踏平暗组之类的话。

若是秦凡此时去了月神宫，连周月清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下他。

“既然如此……”周月清咬了咬嘴唇，似是在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定：“可否让我随着你们一同前往暗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