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萱今年不过一十三岁,比起艳丽高挑,容颜靓丽的大姐雨薇,贤淑得体,秀美雅致的二姐雪涵,云萱更为肖似她的母亲君夫人,容颜虽不艳丽,却也是清秀可人,其性格在众人眼中看来更是乖巧文静,知书达理,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常常身着一身浅粉色绣杜鹃花小衫,配同色的刺绣八幅湘裙,精心梳理的垂寰分肖髻间装饰着两支琉璃烧制成的杜鹃花簪子,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耳钉,衬托的整个人粉雕玉琢,格外娇俏可爱。
身为这乐安侯府的嫡出小姐,除去每日给爹娘请安,听女先生的讲课,就只剩下在房内做做女红,或者偶尔陪母亲下下围棋,练字习画外也就无事所做了,剩余下来的大把空闲时间让习惯了现代社会紧促节奏的陆云萱觉得无趣极了。
但侯府千金的身份注定她也就只能在无趣的时候拖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红袖红柳一起逛一逛花园,说起这乐安侯府的花园倒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在君夫人精心的打理下,园子里百花绽放,绿草如茵,假山堆叠,层峦叠翠,凉亭偎依着碧波荡漾的池水,在这春光灿烂的季节,与其待在室内,云萱更喜欢坐在凉亭内手持书本静心阅读,累了看看池中锦鲤也是一种绝佳的享受。
譬如今日,云萱闲来无事来着湖心亭中小坐,一边看着池中自由戏水的锦鲤,一边腹诽着她那渣爹陆朝宗,小日子过得自得其乐。
其实最初云萱不是没有想过其它打发时间的方式,尤其是看见夏家两位姨娘给雨薇、雪涵聘请乐师教习她们姐妹两个琴艺、舞蹈、歌艺时,也有意学上几手,算作陶冶情操,可惜却被母亲阻止了去,究其原因竟是千金闺秀岂能学那些取悦与人的技艺,这让云萱很不可思议,等到了上女学课时才明白,这个世界,大家女子是不削于学这些取悦男人的技艺的,唯有那些小家出身,不登大雅之堂的女人才会学来取悦男人。
母亲虽阻止了她学那些技艺,却在云舒院中,暗自摒弃所有下人,教诲她权谋纵横,行军布阵之术,更是早早就让她修习武艺,一手枪箭自幼研习,倒也使得颇为顺手,对于这个云萱是有些多心的,暗中猜测母亲是否有些怨怼她不是男儿身的这件事,却更加的好奇母亲有这样一身的好本领,为何却幽居在这侯府深院之中,陆云萱暗中观察,她父亲陆朝宗竟也似浑然不知一样。
再者陆云萱也很是诧异她父亲陆朝宗为何不去阻止那两个女儿去学那些琴艺歌舞,只因为,她这个侯爷父亲虽不喜欢她这个嫡女,却对另外的两个女儿疼爱有加,对于此事怎么会不加以制止,等到渐渐长大后云萱才从府中服侍的老人口中明白了事情原委。
她父亲陆朝宗原先也非嫡非长并不具备什么侯府继承权,是以早年就从军而去,希望建功立业杀出一片天地,可也凑巧,这人刚刚离开三五年嫡子就出了意外,一命归天了,中年丧子的老侯爷只得传位于这个妾室所生的次子,而他爹的亲姐姐陆灼华也争气,趁着选秀的时机,自荐入宫,居然一朝选在君王侧,还颇受皇帝喜欢,一时之间风头大胜。
如此一来,云萱算是彻底明白了,哎,合着人家姐弟两人就是庶子逆袭的成功典型,难怪她那偏心的爹会不喜欢她娘那样知书达理的嫡女,反而喜欢夏家的那两位姐妹花,更明白了她爹放着嫡女不爱却如此宠爱庶女的原因了,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呗,平时看着刚正英勇,气势惊人,原来也是一个不自信的男人。
她那娘亲虽不会讨好男人,却是世家贵族,大家闺秀,配她爹这种行武出身的武将也是低嫁了,用现代话说她娘的知识储备量完全是甩她爹五条街,说是学富五车绝不为过,大家族的教育,加上敏锐的思维,有时候让她这个现代人都佩服不已。
在她们这样的世家大族之中,丈夫的宠爱有时候并不是最主要的,皇帝赐婚,娘家显赫,行事规矩,不嫉不妒,这样的侯爷夫人,只要陆朝宗脑子还正常,就不会去动她娘亲的位置。
而且凭借着女性的一种直觉,云萱隐隐觉着她的娘亲君大小姐对陆朝宗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两人相处之间,总有那么一丝冷淡,否则凭着她爹的花心,滥情,若是真心喜爱,以她母亲的能力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透过这种种的猜测观察,陆云萱得出的结论是她的母亲君夫人极有可能是把嫁人当成了自己的职业,虽然不喜欢却也不影响她的敬业程度。无论是打理府中事物,还是教养家中子女,行事极为妥当,办事公允有度。虽然不得丈夫欢心,却也因为她素来平静安逸,不与妾室争宠颇受陆朝宗的看重,夏氏姐妹即使在怎样得宠也越不过她正室嫡妻的地位。
陆云萱对于她母亲的这种生活很满意,真爱之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虚无缥缈,所谓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些也只能想想罢了,莫非要去学那卓文君,抛却全部,只为了那司马相如吗?可纵然她抛却了三千繁华,只为一人,却也免不了那做下堂妇的宿命,可见那些男人,也不过是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她陆云萱既然穿越到这样的朝代,她就愿意接受,适应,她不指望将来会有那知心的良人来陪伴终身,来自现代的她看过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对这样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她没有什么不满意,一个合适的丈夫,一个嫡妻的身份,一双或者更多的可爱的孩子,身为一个前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今生又生存了十年的她来说,简直在圆满不过。
“长姐,这就是父亲新赏给姐姐的碧玉蝴蝶琉璃簪吗?”身穿青绿色绣银杏叶襦裙,青丝挽成双丫髻配赤金宝石琉璃海棠花对簪的陆雪涵,秀美雅致的俏脸上带着微笑,视线在陆雨薇发髻间插着的精致玉簪上流连。
身为乐安侯府的庶女,虽非嫡非长,但是母亲深受宠爱的陆雪涵好东西自然也见多了,当然不会去眼红这样一个小小的碧玉簪子,她在意的不过这个玉簪是父亲考查她们姐妹功课后的赏赐,姐妹三人中只有陆雨薇一个人得了,连那个嫡女陆云萱也没有份。陆雪涵羡慕的正是这份被父亲陆朝宗另眼相待的宠爱罢了,毕竟两位夏姨娘虽然都得父亲喜爱,但是父亲对姨妈和雨薇还是格外不同一些。也是她那姨妈肚子争气,生下了长子陆允贤,她父亲自然是爱屋及乌,对着陆雨薇也显得格外厚爱。
陆雨薇闻言极为大方的从精心挽成的垂鬟分肖髻之间拿下了那支碧玉蝴蝶簪子,亲热的递到雪涵的手中,带着几分得意姿色的说,“雪涵妹妹既然喜欢,送与妹妹就是了,这玉簪在珍贵,又怎能及的咱们两人的姐妹之情。更何况看这上面是碧玉琉璃蝴蝶也正映衬了妹妹你温和典雅的气质呢。”
“这如何使得。”一向对外表现的知书达理陆雪涵却极认真的推却陆雨薇的好意,露出一副深受感动的微笑,谨慎的说道,“姐姐对妹妹的好意和照顾妹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玉簪乃是父亲见姐姐学业优秀特意赏赐的,除了姐姐还有谁更能配这一只碧玉簪呢?何况姐姐天生丽质难自弃,而这玉簪又温润细腻,端的是美人如玉呢,戴着自然是极好的。若真是给了妹妹我,岂不是明珠暗投了吗。”
对于雪涵的推脱之辞,雨薇心中却是敞亮,甚至极为享受这种感觉,这种高人一等被人艳羡的感觉才是最令她感到快意的。打心底里说,她又何尝愿意将这玉簪送人呢?玉簪是父亲亲手赏赐与她的,代表了她的与众不同,她可以不喜欢,但自己的东西怎可轻易与人,真是被不开眼的人得了去,父亲送的玉簪自是认识的,哪天看到了说起来,到也显得她大度,友爱姐妹,何乐不为,不过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悦,听到陆雪涵的谦辞她心中一乐,面上却丝毫不显,拉着妹妹手欣然的朝着湖心亭行去。
人还未到来,这一番姐妹情深的恶心话语就灌入了陆云萱的耳中,心中有些腻烦,只盼着这两姐妹离得越远越好,省得打扰了她的兴致。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雨薇和陆雪涵这对姐妹花转个弯便拐如了陆云萱的视野,不愿搭理那两姐妹,陆云萱索性侧身闭目养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隔着落花有致,精雕细刻的长廊,陆雨薇远远的就看到依着栏杆闭目休息的陆云萱,不由绽起唇角,露出一抹不善的微笑来。拉着陆雪涵的手不紧不慢的朝着陆云萱的方向走去。
“呵,我还当是哪房的大丫鬟呢?原来是云萱妹妹,怎的穿的如此落魄,莫非是父亲因功课斥责与你,你心有未甘吗?不会吧,你一向都有那么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精神的啊?”与陆雨薇身穿的玫红色绣金丝百蝶穿花湘裙比起来,陆云萱穿的自是不如她显眼,但说的这样难听,也只有这位表里不一,面慈心黑的大小姐陆雨薇说的出来了。
陆云萱睁开眼睛,不削一顾的笑了笑,她这个庶出的姐姐,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就这么几招,这么多年了也真是幼稚可笑。这个侯府里,仗着她爹陆朝宗的喜爱,她这个庶出的姐姐一向是喜欢在背后折辱她的,对此她多有忍耐,这倒也无妨,她一个成年人没必要跟她计较,真是计较了她那偏心的爹也不会主持这公道,反正女儿总是要出嫁的。嫡庶身份已经决定了她们出嫁门第的高低,就算她陆雨薇在受宠,那些门第高贵的门阀世家也不会为嫡长子娶一个庶女做正室,等着陆雨薇的最好待遇也不过是嫁给那些不能承袭爵位的嫡次子为妻了。更何况从前她百般忍耐,陆雨薇也未因此就放过她,如今这陆雨薇已经过了十五岁,马上就要出嫁的人,就好似一盆即将泼出去的一盆水,我还忍你做什么!
“雨薇姐真是说笑了,身为嫡女的我都成了破落户,那咱们侯府成什么了?可见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了呢?”心中不予你计较,嘴上陆云萱却不打算吃这个亏,又不真是那泥人,总得有几分脾气,否则这府中还有她陆云萱的过头吗?
“那可未必啊,妹妹莫非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吗?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呢!”陆雨薇听到嫡女两字,有些讥笑着陆云萱的不自量力。
此话一出,陆云萱到乐了,陆雪涵也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拉了拉她姐姐的手臂,陆云萱却没有给她机会,微笑着说道,“妹妹到是真听过,可妹妹私下里觉得,与其做那锦绣华丽的牝鸡,还不如做那色泽低调暗淡却品格高贵的凤凰呢,由此可见,咱们姐妹真的是追求不同呢,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两位姐姐慢慢赏花游湖吧,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了,红柳,红袖,咱们去给母亲问安吧。”
“你,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谁是牝鸡!”陆雨薇面色狰狞,双目中似有火焰在其中剧烈的燃烧,她自然是生气的,平生最恨别人提她庶女的身份,今日更是被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压着欺负的陆云萱反将一军,怒火怎能压抑的住,“我不会放过你的,这件事我会告诉父亲的,你等着吧。”
对于陆雨薇不依不饶的叫嚣,作为回应,陆云萱只留给了她一个纤细柔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