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凛,雪片似花落。
林一延仿佛重新回到了古崖山,回到了中指峰上,回到了那个暴雪如注,昏天暗地的情景,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日光,而漫天的雪花挡住了视线。
林一延垂剑而立,不动如松,看不清我便不去看,挡住视线我便闭上双眼,用耳朵去聆听,任你有多少个千变万化,终归有剑道轨迹。
“以不变,应万变么?”空中的执事长老手捋胡须,双眼明亮,看向林一延时,竟在一天之内露出了第二次笑容,甚至似要哈哈大笑出声。
在绝对强者面前,还能做到如此冷静,沉着应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一刻的林一延在老者眼里,比起林泽的那一拳更加精彩百倍。
或许最终的结果,林一延依旧会输,但比起心境的磨炼来,已是微乎其微,一切都不在那么重要,虽输犹荣。
就在剑弧及身的刹那,林一延的身影赫然消失。
铮!
战台的地面上光芒乍现,仅管有阵法的保护,依然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辨的剑痕。
林一延的身影再次显露时,距离原来站立的位置,有两丈之远,而众多围观者,竟无法看清林一延时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到了此地的?
林一延瞟了一眼,地面上的那道剑痕,仍心有余悸,他暗暗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想要如何破解,也没有想要阻挡林错的那一剑,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脱身,避其锋芒。
就在林错出剑时,他已做好了准备,就在看到剑光直线变成了剑弧的刹那,林一延闭上了眼睛,他以剑弧比拟乌云,以剑啸之声辨别剑道轨迹,于是林一延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右脚掌猛的一踏,逃离了原来所站之地。
林一延之前所做的这一切,执事长老尽数看在眼里,也是最先看清他想要干什么的人,所以老者很想要哈哈大笑,很想为他喝彩。
林错是第二个看清,只是等到他明悟了林一延的意图时,已经晚了,剑招已老,剑道轨迹已无法跟随心意改变方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弧落空,斩在了战台上。
在瞬间的平静后,掌声雷动,广场上暴起震天动地的喝彩,在所有人眼里,林错那一道完美剑弧,林一延是无论如何都是躲避不过的,只有不惜身体重伤的情况下,去全力抵挡,或许能够成功。
但那样的话,林一延就再无一战的之力了,这也是林错想要的结果,可事与愿违,林一延不禁避开了林错的一剑,而且毫发无损,这让所有人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为他由衷的喝彩。
就算是林傲然林魂和林荭这等天骄,在看到这样一个结果时,也纷纷动容,表露出赞叹之意。
“一延弟弟,你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但你还是会输,我不会再给你这种机会了。”既是当事人林错,也为林一延的镇定和最后关头的果断逃离,感到怔惊和感概。
林错在施展临剑循光的初衷,是想学学林泽的一击镇压,因为他知道林一延历来都是性格柔弱,胆小怕事,以至于到此刻,他都不认为林一延真的能够成功避过自己的那一剑光弧,而是认为是他自己在错误的时间,使出错误的一剑而已。
“我知道,不过我还想要试一试。”堪堪躲过一剑,是林一延得益于中指峰上一年的历练,他自然知道,最后的结局自己必输无疑,但不到最后,他不想放弃,为的是让道心更加趋于完美。
林错不再多说,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手腕一抖,数道剑光,无声无息的穿越十几丈距离,直接出现在林一延的面前。
面对数道剑光,而非剑弧,林一延却依旧无力破解,只能去被动防御,因为林错的剑太快,太凌厉,形成碾压,如同有一座磅礴的大山压在头顶,使得林一延喘不过气来。
林一延偶尔会挥出一二剑进行触碰,更多的是在不停的东躲西藏,很快林一延已是破衣烂衫,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鲜血,不断的滑落,在战台上形成一朵朵血花和一个个血脚印,鲜艳夺目,但他毅然还在坚持。
围观的人群再次陷入沉默,他们为林一延的苍松翠柏般的毅力,所折服。
林错出剑越来越快,同时也越打越心惊,他无法置信,曾经柔弱不堪的林一延,已经在未知未觉中,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他再次挥剑疾出,无数道剑光破空急掠,宛如一道道闪电,又好似在林一延的周身形成密匝的雪线。
“一延要输了。”林若链叹惜道。
“不,他赢了。”林泽微笑着说道:“仅管这一场比试,他的确是输了,但他的道心却磨炼的更加完美,所以他非但未输,反而是赢了。”
“林错的剑,林魅的刀,一延能够在林错的剑下,坚持到现在,虽输犹荣。”林儒生笑了起来。
“怎么讲?”林泽神情错愕。
林养兴侧身过来,解释道:“在我们林氏宗族里,五哥虽排名十五,但他的剑法之精妙,却是在同辈里无人能及,而七哥能够排名第四,同样是胜在精湛的刀法。”
“原来如此!”林泽重新将目光移到战台上。
噌的一声,林错再次一剑迅疾斩出,剑势冲破虚空,带起一道尖锐的破啸之声,剑光耀眼,速度快的无法形容。
面对林错的这一剑之威,林一延心知绝无躲避的可能,执剑之手已泛白,这一刻,他近乎榨干了体内全部的灵力,狠狠的一剑劈去,磅礴的剑气,瞬间与那来临的剑光碰撞在了一起。
铮!
仿佛钟声敲响,清晰嘹亮,又似精铁撕咬,刺耳欲聋。
林一延的剑被震的飞上高空,整个人随之撞在光幕屏障上,刹那反弹,重重的砸在地面,鲜血顿时从口中喷涌而出。
林错执剑斜指地面,虽站在那里佯装潇洒,但执剑之手却在微微颤抖,呼吸也明显粗重,他看向地上的林一延时,眼中流露出怜悯,可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不知道,是什么能让林一延支撑的现在,他也不明白,明明早已经黔驴技尽,无力回天,却还是要死撑硬挺。
林一延动了动身体,勉强坐好,还未张嘴,鲜血便已从口中溢出,身上更是皮开肉腚,没一处是完好的,但他却冲着林错笑了。
林错剑眉微挑,说道:“你输了。”
“是啊,还是五哥厉害。”林一延显得异常宁静,他知道自己输了,可话里话外,却不曾提起一个输字。
这和他此刻的道心相符,正如同林泽所言,这场比试,就注定了他会输,而且输的惨不忍睹,但他的道心却得到一次升华,所以他并没有输,既然没有输,那为何要提一个输字么?
“本场,林错胜出!”执事长老深深的看了一眼林一延,表面上没有过多变化,内心却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