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笼被抢了后,六道发疯似的冲出门去,可空空荡荡的街上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有,他追的是谁,往哪个方向追都不知道。他抱着头坐在石阶上,越担心的事就越会发生,他还是太依赖凌珑,自以为有法阵结界就万无一失,可这里不是杏子林,他十年都没回来过,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在这里修了什么秘密暗道,且不管他们为什么修秘密暗道,现下把凌珑找到才最要紧。
时间过得越久,便越难找到,若是有人刻意隐藏她的气息,哪找到的机会就更渺茫。
须臾之间,漆黑的长街卷起一阵怪风,六道面前出现了五个小童,手牵着手密不可分的样子,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但长得却是一模一样。
他们一并朝六道行礼:“五行童子见过六道大人,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速速去找我夫人,她叫凌珑,是一只女鬼。”
五行童子围成一个圈商量,然后禀告:“回大人,方圆十里都没有尊夫人的行踪。”六道一听,来不及细想,旋身跑到街上。
五行童子跟上前去,解释道:“大人,再给我们些时日,方圆百里一定能找到!”
“我一刻都不能等!”
“可如此漫无目的,实在难以找到。”
“有什么难的,哪里的阴气最重,珑儿就一定在那里。”一个是千年女鬼,一个是婴灵,他们聚在一起,方圆千里都不会有哪里的阴气比他们重。
“明白,大人稍候,我们能找到无常镇里阴气最重的地方!”
五行童子变成五个影子,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六道现在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信不过,他穿过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连流民乞丐的窝都掀了起来,抬起头,看看那个高楼民房会透着异样红光,他还甚至还妄想着,那两个人跑着跑着就把骨笼给弄丢了,哪怕是悬崖里,他也跳下去找。
两个时辰后,天也快亮了,六道停在一家酒楼前,定定地看着挂了喜绸的牌匾,所以当阿空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掉到他的脑袋上,幸好六道反应够快,没有被他砸中。阿空摔在地上,便惨烈大叫:“哇……痛死我了,不会又断了吧。”
六道一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提剑就上,阿空还没能站起来,就感觉到一道剑气破风而来,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他不会因为是猫身,动作就显得笨拙,野猫打架的本领他一样都不落下。
“死酒鬼!你居然用我的剑来砍我?”
“今日不砍死你,我就不是人!”
“喂!喂!你听我说!”阿空在地上只能打滚,被六道逼得甚是狼狈,喘着大气道:“快住手!你要不要救凌珑了?”
“她果然在你这里!这笔账日后再跟你清算!”六道把剑收了起来,已很不客气地据为己有,大步往前走去,阿空挡住他的去路,嚷道:“你就这样走进去?我娘已经让百宝楼停业了,里面有八大金刚守着!谁闯进去谁死!”
“管他八大金刚还是十八罗汉!挡我者死!”
“我娘都下了死命令,你那点本事还敢如此张狂,救不了凌珑不说,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六道一手拎着他的脖子,冲着他吼道:“要不是你,她也不需要落得如此境地!”
“我怎么知道她不是童女,你知道吗?”阿空弓着脊背,可怜巴巴地看着六道,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痛了。六道将他的脑袋拎着高高,两双碧眸紧紧相对,可六道的神情只想把它生吞下去:“她是我夫人,是我的女人,你说我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没想到你真的饥不择食,连女鬼都不放过!城外不是有画舫花船吗?你该不会连喝花酒的银子都想省吧?”
啪——
阿空被火急攻心的六道狠狠摔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痛得他爬不起来,他颤颤地伸出爪子说:“别……别冲动,咱们从长计议,我娘知道她做不了冥婚的新娘,都气坏了,很快就叫人把她送去昆仑山,交给无极宫那群老道士处置!”
“昆仑山!”六道猛地回头,问道:“你们都是无极宫的人?”
“我不是,我娘才是,快快,快跟我躲起来,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咳咳……”阿空嘴角上溢出了鲜血,长这么大都不曾被人如此对待,更惨的是他于心有愧,也不能对人家抱怨什么,但愿他摔过几下后,心里能舒服些,真是莫名其妙,现在没有新娘子的是他,干嘛要可怜这位大叔。
幸好即使躲了起来,百宝楼的门就在这个时候应声而开,里面几个大汉陆陆续续出来,把所有喜庆的布置都收了起来,撕下门上那张“东家有喜,歇业三天”的告示,六道还听到他们说:“不是要给小公子办喜事么?这么快就开门了。”
“说是这门亲事作罢,估计那个小姑娘又被夫人嫌弃了。”
“咱们相国夫人可是挑剔得很啊!”
“小声点,让夫人听到少不了扣你工钱!”
阿空和六道躲在百宝楼旁边的巷子里,看那群人一时半会儿都会在前门守着。六道拼命说服自己,要沉住气,跟这群人蛮拼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只会浪费时间。
“奇怪,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和娘亲跑得够快了。”阿空一路说,身上的毛发有意无意地就扫到六道的脸,他实在讨厌被毛茸茸的东西粘着。
“看风水就知道。”六道指着百宝楼前方一断弧形弯刀似的街道,再指着百宝楼说:“这酒楼明显就是凶宅。”
“什么凶宅,我娘才凶呢,她是当今厉王的表妹,前相国夫人,就连这里的知县大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你说她可不可怕?”
“有如此惊人的背景,难怪连镰刀煞都不怕。”六道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阿空,低低地说:“她不是不怕,是为了养你!”
“呵,那时当然,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连死了都舍不得我。”
“如今逆天行事,她就不怕遭报应?”
“我娘连鬼都不怕,还怕报应?”
六道肩膀一沉,将阿空丢开,一直走到巷子尽头,准备直接翻墙闯进去:“废话少说,珑儿到底被你们关在哪里?”
“你可千万不能翻墙!我娘设了各种机关,肯定会惊扰到她的。”
“门又不能进,墙不能翻,那你告诉我该怎么进去?”
“不是进去,是等他们出来,来,跟我来。”
阿空领着六道穿过另一条巷子,再翻墙进隔壁家的客栈里,而别人家的高楼最顶层,就能将百宝楼的内院一览无遗。阿空指着后院里的一辆马车说:“看到没有,那辆马车就是准备去昆仑山的,哦,原来我娘派了金胖子去。”这时候,长廊里走出一个大胖子,肩膀上驮了一袋东西,看起来像一袋子棉花,没有多少重量,就像之前那群山贼一样,喜欢用布袋将人掳走,胖子把布袋塞进马车里,一个妇人也走了出来。
阿空跳到栏杆之上,紧盯着娘亲手上拿的东西:“你看,骨笼就放在那个棺材里。”妇人将一副小棺材交给了金胖子,便转身离开,六道身上的血液都要沸腾,翻过栏杆想飞身跳下楼去,阿空死死咬着他的衣袖不放。
“你做什么?”六道好不容易甩开了他,阿空说道:“那胖子可厉害了,我都打不过他!”
六道斜睨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说阿空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什么看?我们联手都打不过他好不好?”
“哼!就你这副畜生的模样,谁敢指望你?”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吗?”
“没有拐弯,就是在骂你!”
“你——切!看你那可怜样,本公子也不屑与你作口舌之争,城外有些必经之山,必经之路,咱们可以弄几个陷阱,到时候……”六道没等他说完,就跳到楼下去,从别人家的大门口跑了出去。
城外的竹林里,六道为了布下各种陷阱忙得不可开交,大黑猫阿空却躺在一块石头上晒肚皮,一边看着六道说:“想不到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居然还会做陷阱。”
“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看到石头边上一堆食物残渣,六道实在佩服他的脸皮和胃口,一出城门,他就赖在地上不肯走,非嚷着肚子饿要在路边食摊买吃的,要不是只有他知道大胖子的马车走哪条道,他就算饿死了六道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好意思,本公子就是命好,从来没做过什么粗活,就算我的骨头没有断,也是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现在是谁一无是处?给我滚远点。”六道把手中的剑变幻成扇子,随手一挥,就把阿空扫到地上,连同那些食物残渣扇到老远,他不仅碍手碍脚,还碍眼!
“唉哟……咳咳咳……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扇子,你别看用得顺手就抢了去!”
“你以为我稀罕?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就扔到河里去。”阿空只觉得周围有股寒意,浑身的毛发都得竖起来,问道:“你要办什么事?”
“把你们母子俩都杀了!”他的语气异常平静,阿空的心却异常恐惧,骄横之气顿时减了不少:“我……我都帮你把人给救出来了,你还想怎样?”
“你们把人抢走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想怎样?”
阿空感觉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胡言乱语了一通:“这……这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又不把杏林堂的地道封好,只在上面织结界有鬼用?我娘随随便便就进去了,要是你能随随便便进到我的房间偷我的东西,我也会自认倒霉。”
“你们真的从地道进去的?”六道忽然抬头看他,闪着异光的绿眸看得阿空头皮发麻。
“当……当然,骗你做什么?”
“你们怎么知道有条地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恐怕要问我娘了。”
“你们来了无常镇多久?”
“不到半年时间,相国府如今就剩我娘一个人,她说喜欢无常镇的风光,厉王表舅就买下整条街送给她,说起来那药王庙好像也算那条街的吧。”阿空很是嫌弃地说:“我真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的呢,到处都是老鼠,没有药铺连老鼠药都买不了。”
刚好恨不得将整片竹林都削平做成陷阱的六道,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你娘可是姓程?”
“不是。”刚才心不在焉的阿空此时却跳到了六道跟前,认真地打量他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一人一猫异口同声的问出同一个问题,六道却更咄咄逼人:“你先说!”
“华长空。”
六道差点握不稳剑,碧眼里的光炯炯闪烁,低喊着:“你,再说一遍。”
“华长空,华佗的华,鹰击长空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