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忙知他会错了意思,将‘刘忙’误作‘流氓’了,也懒得跟他解释,只打量了孟飞一番。
这才发觉此人身材的确魁伟异常,虽然是个驼子,却还是比刘忙高出半个头来,一身打扮非道非俗,一件旧道袍长不过膝,笑声更是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发麻,显见此人非但出手快,内力也惊人得很,难怪堂堂的向大胡子一见了他也矮了大半截。
但是刘忙却好像全未将这人看在眼里,微笑道:“我也和阁下一样,谁不送礼给我,我就要发脾气的。”
孟飞的笑声骤然顿住,眼睛盯着他,就好像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过了半晌,又大笑了起来,道:“你发脾气,你发脾气!好,好得很,那么,你就发给老夫瞧瞧吧!”
刘忙只道了一声‘好’。
脚忽然一挑,那地上的半截断剑,已被他反手抄住,‘刷’的一声,就向孟飞刺了过去。
孟飞倒真还未想到这少年真敢动手,只见这一剑轻飘飘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使上力气,而且还很慢!
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使出来的剑法,看上去连只蚂蚁也奈何不了。
这样没有一点章法的一剑,向大胡子都快要笑出来了,孟飞只要一伸手,就可将这一剑震飞。
谁知道,孟飞见了这剑刺来,竟后退了两步,怪声道:“好,想不到,你这小子,倒真有两手的,他奶奶的。”
向大胡子怔住了。
这样的剑法也能算‘好’。
那自己的剑法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转念一想,说不定是这个孟飞有意戏弄刘忙。想到这里,向大胡子心里又是一黯,他本道这少年能与孟飞比过一番,就算是输了,也能缠住孟飞,那样,自己也可乘隙而逃了。
但是,现在——
只见剑光流动,虽不太快,却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十余剑刺出去了,但是孟飞居然还没有反击。
向大胡子虽然是以轻功为长,但他在剑法上也是行家,看了半天,却非但看不出这剑法究竟有什么威力,连这少年用的是什么招工都没有看出来。
只听孟飞连声赞道:“好,不错!象你这样至少勉强还可算是会使剑的,比起那些一窍不通的家伙来总算是强多了。看来若是别的人能做掌门人,你至少能做五个!你这个‘天下第一风流小流氓’倒也使得。”
他虽然没有指出名字,但骂的是谁,向大胡子自然心中雪亮,嘴里虽不敢反驳,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服气,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他以为孟飞不会瞧见的,谁知孟飞当真是有数的高手,身形只一闪,忽然到了他面前,道:“你笑什么?莫非你还认为你的剑法比他高?”
向大胡子忍不住道:“在下的确没有看出他的剑法究竟好在哪里?”
孟飞冷笑道:“你若是也能看得出他的剑法好在哪里,他的剑法不不好了,正如昔日伯牙之琴虽妙绝天下,也只有知音才能欣赏,否则岂不是对牛弹琴了。”
向大胡子气得脸都红了,突然一步窜了过来,他似乎忘了刘忙和他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竟向刘忙呼呼打出两拳。
刘忙也没有想到这人竟是如此驴子脾气,见到这两拳来势汹汹,并不易闪躲,也只有反手挥了一剑。
这一剑他随手挥出,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又如神来之笔。
向大胡子只觉得他掌中的半截断剑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团浑圆无极的剑圈,他的人已被包围在这团剑气中,非但攻不进去,几乎连退都退不下来。
他连连变化了几种身法,才总算是脱身而出,肩头却还是不免被剑锋扫过,虽未伤及皮肉,衣裳却被划破。
孟飞自然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他剑法的好处在哪里了么?”
向大胡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向刘忙长一辑,道:“阁下的剑法实在比我好得多,我服了。阁下手下留了情面,向某人自然也记在心里。”
原来,那一剑向大胡子就算是变化了几种身法,原来也是避不开的。
他其时已想着拼去一臂,由中突出的。
但他的左臂刚刚一抬,就见了那剑光只竟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
足以令他全身而退的破绽。
他本是老江湖,如何不知这是对手留的情面?
孟飞大笑道:“你这人总算还有点好处,总算还肯服输认错的。”
向大胡子腼着脸道:“其实我也早就听说过江湖中有个自称‘小流氓’的少年,不到三个月,已做出了好几件轰动一时的事。”
刘忙微笑道:“江湖中的消息向来都传得很快。”
向大胡子盯着刘忙道:“据说这位刘公子非但武功不弱,而且还和几位老前辈颇有渊源……”
孟飞听了这话,惊‘哦’了一声,急问道:“谁?”
这时向大胡子又变了主意,想借着刘忙的武功和他爷爷的名头,吓退这孟飞,立时得意地大声道:“无为老人‘余不传’,是这位刘公子的爷爷,‘洞庭渔隐’赵大传,……”
孟飞蓦地大喝一声‘行了’!
竟将向大胡子惊呆了,木然地张着一张大嘴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孟飞。
他都不知道是如何又惹了这孟飞。
孟飞居然冲他笑了笑,道:“你不用害怕!”
放屁!能不害怕吗?你这么无端由的一声大吼,不吓死人才怪,你若不怕,我这么吼一声你听听!
但技不如人,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示‘理解’了。
孟飞见他既已‘理解’了,也不再说什么了,转对刘忙道:“你是余不传的后人?”
刘忙还没作声,向大胡子心里凉了半截,想不到如意算盘又将落空!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孟飞手里的那只匣子。
刘忙回道:“不错!”
傲然而视。
他也认为孟飞是与自己爷爷之间有甚不妥之处。
孟飞果然道:“若不是余不传的后人,也不会有如修为了。”
刘忙默然。
孟飞却忽地又厉声道:“你剑法虽不错,此刻却还不是我的对手。”
刘忙沉声道:“不错,三百招内,我虽还致于落败,却也无法取胜。”
孟飞道:“不能胜就是败,过了三百招你必败无疑。”
刘忙道:“就算是败了,也要出手的。”
孟飞道:“听我良言相劝,你还是回家去吧,我看你倒还顺眼,今天我绝不伤你。”
刘忙怔了怔,他本以为孟飞是与自己爷爷有过节的。
但现在,孟飞的话里却没有一丝火气。
刘忙犹疑了一下,道:“只要你将这匣子送给我,我立刻就走。”
孟飞目光闪动,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刘忙老实答道:“不知道。”
孟飞微感意外,笑道:“你连这里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想要?”
刘忙的回答却令他更感意外,因为刘忙的回答是‘没有用’!
孟飞简直要笑坏了。
他一笑起来,那背后的驼子也跟着他一阵摇晃,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又道:“既然无用又何必一定要?”
刘忙却正色道:“你们人人都要,我为何不能要?”
孟飞却沉了脸,道:“若不是老夫与你爷爷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哼哼!”
刘忙垂了眼,道:“您是老前辈,又何苦为难我们后生!”
孟飞更怒道:“原来你是存心来找我麻烦的!你若一定说我为难后生小辈,老夫也无话好说了。”
这句话没说完,两人已交上手来。
到了这时,连向大胡子都觉得刘忙非但有毛病,而且毛病还不小,他只望这两人打个两败俱伤,那时这匣子就又是他的了。
他沉住了气,坐山观虎斗,过了很久,他发觉刘忙的剑光果然已渐渐黯淡下来,孟飞的掌风却越来越凌厉了。
他肋下虽然还夹着那铁匣子,但却并不妨碍他出手,由此可见,他对付刘忙并没有使出全力。
向大胡子更不明白刘忙为何一定要来找死了。
眼见孟飞就要得手!
向大胡子已经准备要溜了。
这时,却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有笙,有笛,有胡琴,有琵琶等等,不一而足。
一时竟弄得这僻静之处,有若闹市茶肆一般。
偏偏这阵乐声又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好听极了,连向大胡子也不由忘了场中的恶斗,直楞楞地看着这一切。
究竟是哪里的大户人家,竟有如此气派!
乐声由远及近,几在耳旁。
好一群人!
很大的一群人。
这么大的一群人,却是一色的红,火红!
难怪不易分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觉得眼前就如掉进了火般的海洋。
而且这些都是红裳丽人。满头青丝,高高挽起,娇声婉转体态如柳,一个个如欺霜赛雪似的玉手,裸露在外面。
这些人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场中的打斗,选了地势较为平坦之处,径直摆下了几只案几和锦墩,又在上铺了白白的垫子,放上几盘果脯、冷食,酒壶、碗筷等,最后竟然还在上面摆了一瓶花!
向大胡子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想不起是谁家的人物如此显摆?
再见那边一切安顿已妥,又如众星捧月,簇出一位翩翩公子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