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秦江每每想起今日之事,心中都会愧疚不已。
如果,他能够早点注意到沧寒的情绪,不与沧寒拼酒。沧寒或许就不会大醉,也就不会被三名玄境偷袭而死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秦江在想,沧寒或许不是抗不下那惊天一击,只是他在动手前就已经想好,要以死亡来逃避现实了。
秦江愧疚,失落,伤感。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如果可以回到从前,秦江或许不会答应红凉儿的退位让贤。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事情还是按照一定的顺序发生着。
秦江与沧寒从黑域大营飞出,径直朝黑域中最繁华的酒家行去。那是一座名为“问天”的酒楼。
传闻,他的老板,是一个快要朝天地之境迈出的老怪物。没有人,敢在“问天”酒楼下撒野。
秦江与沧寒飞行半日,沧寒与秦江一同停在一座巨城里。
“兄弟,你或许不知道,这问天城之所以修建,就是因为城内有一座极为出名的‘问天’酒楼。”沧寒笑着说道。
秦江不解,问道:“一座‘酒楼’,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
沧寒一笑,说道:“这黑域的武者,哪一个不想登上这问天酒楼,好好醉一场。问天二字,代表了一种道意。能登上酒楼的武者,有不少都突破了武道的瓶颈。”
秦江一惊,没有想到这小小的酒楼,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进入巨城,沧寒轻车熟路,带着秦江,就朝着城中心行去。一会后,“问天”两个铁画银钩的朱红大字就出现在了秦江眼前。
沧寒算是这里的熟客了,门口小厮对他一笑,就恭敬地请两人上去了。
“这小厮,竟然有玄境的实力。”秦江闭眼感知一下,对这酒楼愈发惊疑起来。
酒楼修建的极有韵味,站在楼上,秦江竟然有一种闭眼感悟道意,再做突破的想法。
怀着一种好奇的心态,秦江与沧寒一齐坐下。
酒上来,沧寒给秦江倒下,一饮而尽。秦江只知是沧寒心喜,不做它想,与沧寒一杯杯地喝着,连危险就在眼前也没有意识到。
问天酒楼二楼上,只有两桌子人。
一桌是秦江与沧寒两人,都醉的像酒鬼似的。
另一边,却是三个灰袍武者,武者坐在那里,微微品着美酒。
秦江一头白发,极具代表意味。三名武者互看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神色。
问天楼的酒,宜慢品,饮得太快了容易醉。
酒是灵酒,凡人闻酒必醉倒,就是武者喝了,一旦醉倒了,也人事不省。
秦江与沧寒喝得都极快,头脑开始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了。
三名灰袍武者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武者笑问道:“敢问阁下,可是秦江。”
沧寒嘟囔道:“正是,你们叫我二弟干什么?”
沧寒与秦江都趴在了酒桌上,醉的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接下来的一瞬间,灵力汇聚成风暴,滔天的一击朝秦江的身上袭来。
玄境五重天高手联合两名玄境四重天的高手,骤然间发动的一击,可以毁天灭地。
在三名灰袍武者真气刚起的一瞬间,秦江与沧寒便发现了不对。两人都想逃开,但问天楼的酒喝得太多,身体昏昏沉沉,根本挪动不开。
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地流下来。
秦江实力只有玄境三重天,接下这一招,必死无疑。
秦江睁大了眼睛,终于注意到了三人,他们的衣领处,有一个标志性的李字。三人动手前刚刚把这个标志解开,好让秦江明白,他是被楚国李府所杀。
秦江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府的步伐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为了杀他,竟然不惜从李府本部派遣高手,越万里到达夏国。
死神的镰刀已经发到了秦江的喉咙处,秦江的呼吸都有些停滞,这一战,他无丝毫胜利的可能。甚至逃跑,秦江都有些有心无力。
千钧一发之际,沧寒望向秦江的眼神,突然有了些莫名的意味。
秦江不懂,以为是惋惜和诀别。但他怎么知道,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多少的犹豫和复杂。
沧寒在挣扎,如果秦江被杀,那红凉儿未必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但眼前的秦江,是刚刚和他结拜过的,可以将后背交由对方的兄弟。
沧寒突然一笑,整个身体朝秦江处冲去。
血,凄惨的鲜血,从沧寒嘴里喷出。他已经无力抵抗这三人的攻击,他只能用身体,替秦江挡下这一击。
一柄金刀。沧寒用尽全部力气,丢到了秦江手里。他大吼道:“逃,快点逃,金刀有传送之力。你快逃。”
沧寒倒下的眼神,有真正的诀别之意。
秦江握住刀,眼眶含泪,刀身开始发烫,传送的阵法开始启动。很快,金刀里的传送之力就要启动,将秦江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最后的时间,秦江将目光放在了沧寒身上,带着愧疚和遗憾。然后,他的目光扫到三名灰袍人的脸上,死死地将他们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时间到达了末尾,传送之力降临,秦江嘴角露出凄惨的笑,整个身体被扯入异域空间里,消失不见。
灰袍人扔下浑身筋脉被震得粉碎的沧寒,死死地看着消失在异界空间里的秦江,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一切都轰然破碎。
秦江只觉脑袋剧痛,眼前一黑。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传送到了问天酒楼的千里之外。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因为长距离的传送,秦江躯体撕裂一般的剧痛。但他的心里,比身体的痛苦,更加深上数倍。
一招错,满盘皆输。
自从离开夏国帝都之后,秦江就一直在逃避。他发现,复仇是那么的艰难,在最痛苦的时刻,他一度想放弃。
李府,这两个字,一直像梦魇一样的缠绕着秦江。
秦江在黑域中重新崛起,风光无限。但这一切,都随着李府三个灰袍高手的到来,破碎了。
“一名玄境五重天的高手,两名玄境四重天的高手。李府,你倒是真的能够看得起我秦江。”秦江自嘲地说道,但眼睛里,充满了血一般的恨意。
夏国里,秦江孤苦无依。他爱的人是红凉儿,真正崇敬的人就是沧寒。但今天,他刚刚结拜过的大哥,被李府杀了。
沧寒临死时的眼神秦江还历历在目,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眼神呀。生死面前,谁都会犹豫。但沧寒,最终还是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秦江。
金刀在沧寒的手里,如果他想逃,随时都可以发动传送之力,逃离那座问天酒楼。
但那把刀,被沧寒丢到了秦江手里。沧寒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秦江身前,像所有爱护兄弟的兄长一样,将秦江保护起来。
三大高手的一击,足以惊天。沧寒没做任何的防御,躯体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被轰碎。
“大哥。”秦江仰起头,朝天怒吼着。
那声吼叫,带着血与泪,伤与恨,更有数不尽的悲凉与沧桑。
秦江的喉咙都吼出了鲜血,他从怀里摸出了那柄金刀。金刀还很温热,这把刀,像他的主人一样,从来不会冷却。
对于武者来说,保持动作的稳定,是极为重要的。一柄可以让武者随时随地保持手掌温暖的小刀,那是无价之宝。
手掌寒冷,武者的动作就会有少许的僵直。这一瞬间的僵直,往往就是生与死的瞬间。
秦江将金刀的刀锋紧紧握住,连手指被割破,鲜血一丝丝流出都没有感觉到。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沧寒握住金刀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金刀沧寒,这个名字,在夏国的武者当中,某些时候,代表了一个神话。
金刀沧寒,不败的金刀。
沧寒出道大小数十战,从来没有败过。他的名声,在夏国里,已经超越了年轻时候的老刀把子。
几乎没有人怀疑,沧寒终究会有一天,踏上那最虚无缥缈的天地之境。
那个时候,沧寒握着金刀,在这个境界里,凭借最强大的凶器,也可以成为无敌的代名词。
可是今天,一切都破碎了。
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前途,所有的光明,都倒在了三名灰袍人的惊天一击里。
秦江望着血色一般的苍穹,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血泪。
我本从鲜血出生,未来也必将回归鲜血。从今往后,我见不到光明,生活只有永久的黑暗。我藏身于黑暗之角,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杀戮与孤独。
我的白发,是对我诺言的见证。我是白发的魔,是冷酷的魔。
天是黑的,我的头发,便是永久的白。
秦江喃喃道:“从今以后,我一头白发,不将李府灭掉,一生为魔。”
潜藏在地狱里的恶魔在尖叫,沉寂许久的白发恶魔终于回来了。
秦江感觉到身体一阵发烫,他的神情也开始呆滞,汹涌的血气开始不断冲刷着他的脑海。
入魔,这种几乎被秦江遗忘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天色如血,大地黑暗。秦江倒在了地上,他的气息,开始变得虚弱,整个人的躯体,也慢慢变得干瘪。
但与此同时,秦江身体散发出来的力量,却开始慢慢变的强大。
这片天地里的血气,被某种神秘气机牵引,一缕缕地朝秦江身上涌去。本就荒凉的黑域,因为气机的牵引,变得更加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