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佑兹,原来的名讳并非这个,在他已经记事儿的时候他的名字还不是现在这个。在他那遥远的记忆中,他们的家是固定的,家里人很多,所有人都十分宠爱他。
但后来由着某个变故,家里一夜之间倾覆,家里的人自那之后便全没有再见过了。那之后他便和现在的师傅一起云游四方,学习技艺,也有了现在这个名字。再后来,师傅又有了两门弟子以及一个小师妹。
在这几个是兄弟中他是唯一一个识字的,后来最小的师弟陆良也跟着学了些,大师兄和三师弟则跟师傅是一个性子的,都不怎么爱学习,不过时常在“作业”的时候会给他捎两本书回来。
他也是师兄弟几个中最为稳重的,由于师傅的性格,有时候大师兄包括师傅都会听从他的建议。也因此,在各个行动计划中他都比别人想得更多些。
他以为他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只要我多为他们考虑,多思考,就不会出现岔子和危险。”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而他隐隐知道师傅离开的原因。
师傅离开时曾对他们说:“为师在南方已经没有什么建树可做,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去维持吧。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拥有善于开拓的勇气,因此,为师要独身前往西边开启新的篇章。”
当时的大师兄几个听到都为师傅折服,但佑兹看在眼里却有着别样的光景,师傅转身时那个落寞的背影与自己将他交给林广晟后离开的某个一场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几乎重叠。
一种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峰谷分别的前夜,他曾问过林广晟:“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林广晟只是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翌日临别时单单对他说了句:“别多想。”
这,让他懂了,师傅的确有事情瞒着他们。或许那个“开拓新的篇章”并非信口胡诌,但那背后一定有着什么别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他不能告诉他,不过敏锐的佑兹还是感觉到林广晟的这个目的与最小的师妹有关。
时间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了,他在自己的地盘长沙混得风生水起,可能是因着自己多年来的学习成果,毕竟有学问的人谁也不会把他与低品的盗贼联系到一起去,虽然有个叫“宁蓝”的家伙一直紧盯着不放让他有些在意。
此时的他,早已忘记心头无法解开的谜团,直到小师妹的再度相逢。那句暧昧不清的临别赠言让他再度回想起师傅的背影,以及一个他一度忽略的目光,那一直温柔锁定在众师兄弟中小师妹身上的目光。
“要下雨了……”当糯米说出这样的话时,他没想到这竟然真的一语成箴。就好像预言一样,类似的场景仿佛再次经历,在小师妹还小的时候,似乎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有次他们在后山玩耍,糯米便是突然特别焦急地大哭起来,众人便聚到一处,她便不哭了。谁知,哭声刚停,原先他站的地方就发生了泥石滑坡,虽然当时的路由于泥石流被破坏,但如果不是糯米的哭喊将他们聚到一起,他就没有今天了。
但今天经历的这一些,却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经历的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或许他早在那场泥石流之中便不幸丧生了。要不然谁能解释为何他的面前会出现如此硕大的一只巨蟒?又有谁能够告诉他为何这只巨蟒还会说话?还有为何她要嚷嚷着“在肚子里团聚”这样煞风景的话题?
不过唯一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虚幻的,因为刚才从那奇怪的小男孩那里听到的消息,似乎和这一切有着关系。而那些话语,或许也能为师傅当年的离开找到合理的解释。
但此时此刻最迫切亟待解决的是如何处理眼下的困境——要如何摆脱被巨蟒一口吞下的命运。
雀青站了起来,草床边沿已经有一部分随着破碎的山体掉落了,草屑被山风裹挟着不断向外吹去。草床上的几个大男人还兀自睡得正香,黎才明吧唧着嘴巴翻了个身,马火垣抓了抓脸颊,而宁蓝打了个喷嚏。
单看三人没有任何的紧迫感,但相比较之下佑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陆良则被吓得直接躲到了佑兹的身后,一个劲地打着哆嗦。
最镇定的反而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老太婆,想要吃我们你做梦吧。”
墨麜听了当然十分恼火,她不断吞吐着鲜活的信子:“你说什么?你个臭小鬼,看我不把你吃了的。”
雀青轻哼一声,态度决绝:“你把我吃了,我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陆良惊讶地看着雀青如此硬气,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敢与数百倍数千倍于自己的敌人如此对话,再联想到刚刚佑兹说与他的关于雀青把通道的石头移开的事,竟然也有了些许难言的勇气,偷偷问佑兹道:“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佑兹心中思绪万千,虽然他也希望如陆良所想的那样,但直觉告诉他小小的雀青正在虚张声势。
墨麜却大笑了起来:“虽然我身体正是十分虚弱,但也没有不济到察觉不到周围的气息。这荒山野岭之地,人气尚十分难遇,你父亲那咸臭的鸟屎味儿我能感觉不到吗?”
“这么说,你还吃过鸟屎?”
你就不要激怒他了啊,佑兹心想。
“你!论辈分,你爹尚且要尊称我一句长辈,这里还有你一个小杂种造词的地方?此番,便用你的生命为自己的失言谢罪吧!”
说着,墨麜正要俯冲而下,将几人包括几个睡着的家伙一并请到自己的五脏庙内来恢复自己的元气。关键时刻,佑兹站了起来:“等一下!等一下……”
墨麜竟然真的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问道:“这神州大陆已经百余年没有见过仙神的姿态了,敢问这位仙家是哪路出身,为何出现在此处?”
“想要转移话题拖延时间吗?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名讳这种东西许久无人问起,本尊都快忘了。”竟然连自称都改了,但这话佑兹不敢说出口,“不过,几百年前,我玄清泪隐墨鳞八岐地龙的名讳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山风沉闷地刮过,宁蓝又打了一个喷嚏。
“嘶!”墨麜愤怒的嘶嘶声让佑兹扔下来自己长久以来保持的羞耻心:“是是是,您的名讳至今仍被人们热情传诵。”
“那我力战龙族,屠尽败类的事迹你们也知道喽?”
诶,这是什么事迹,他第一次听过,不过……
“知道知道!”如此融洽的气氛,都让他失去了面临生命危机的临场感,竟然产生了或许他能与她成功交涉放出糯米的错觉了。
“但几百年来为何不见有我的信徒来此解救于我?先前的那些无礼的家伙也只知道从我身上勒索走本尊最为宝贵的眼睛罢了。”
“啊……”这话锋转向有些快?佑兹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过看在你这样虔诚的态度,本尊就给予你难得的恩赐。”墨麜声音一顿,佑兹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她接着道,“这便赐你一死,免了你在本尊腹肠中受罪。”
“……”看来交涉失败,不管软的硬的他们最后的结果都难逃一死。
佑兹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墨麜那令人胆寒的血盆大口便咬了过来,看来是要将他咬死再生吞了。他们本能地闭上眼睛,只闻到一股腥臭传来,但很快的耳边便响起了一阵让人汗毛直竖的寂静的尖叫声。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他们就是听到了。当佑兹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时,惊讶地发现面前变成了连绵错综的山脉。那硕大的头颅和可怖的眼睛已经都不见了,直觉告诉他那声尖叫便是出自刚才还要将他们吃掉的墨麜。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破壁的边缘,与雀青一起向下望去,这才发现百余丈高的山峰下一条玄黑色的巨蛇盘踞着。而蛇的脑袋正无力地耷拉在地面上,信子无力地摊着,嘴角更是流出了大片的血液,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
“在那里。”雀青欢呼一声,便纵身一跃,佑兹惊呼一声,没有抓住他便也跟着飞身跃下。
在空中,抱了雀青,这便几个转身,运转内功,削弱了下坠的力道,可落地时脚跟还是麻木僵痛了半天。
“好不容易蛇口脱险,你又寻这死路!”
雀青叹了口气:“你忘了我的身份,虽为雏鸟,但我也是会飞的。”
“那你不帮帮我,我的脚现在还疼呢。”
“我还是个孩子啊,可带不动一个大男人。”雀青双手一摊,从佑兹怀里挣出来,一路顺着蛇身向前跑去。
只见不远处金光一闪,巨蛇的身体被从里面划开一个大口子,一个娇小的人扛着一个纤长的人从里面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