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曲雪柳,你也会有今天。”眼下雪柳台空无一人,尹姝彤不由得冷笑了出来,“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活该你孤零零地在这里等死,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与你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我这个做姐姐的,最看不得像你这样的妹妹受苦,所以我今日来,是给你带了好东西。”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曲雪柳依旧维持着方才那个动作,微微垂着头也不理睬她。看着曲雪柳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尹姝彤顿时火冒三丈,方才还转着佛珠的手指一伸便揪住了曲雪柳的长发,随即往后一扯,强行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曲雪柳,如今你已经是阶下囚了,你还妄想着皇上来救你吗?别做梦了,你现在是人人憎恨的妖怪,就连你这张脸也是用肮脏手段得来的,你以为,皇上还会受你的蒙蔽,想以前一样喜欢你吗?他不会了,他以前爱的不过就是你这副皮囊,现在知道了你的种种丑陋卑劣的手段,只会更厌恶你,不会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你还是乖乖地去死吧。”
长发被尹姝彤扯着以至于头皮微微泛起一丝痛楚,曲雪柳美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粼粼泛光的剪剪水眸望着尹姝彤因为妒恨而有些扭曲的面容,神色清冷得仿佛是雪域上不染俗尘的雪莲,微微透着一股天然的尊贵出尘之质,
“他爱不爱我,还轮不到你说话。”淡淡浅浅的语调,不过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彻底将尹姝彤的怒火激了起来。
“曲雪柳,你去死吧。”她抬手抓起苑青手上端着的酒杯,使劲儿地往曲雪柳嘴巴里面灌去。曲雪柳双唇紧紧闭着,绳索将她的四肢缠绕得紧紧的,让她不能动弹半分,洒出的酒水打湿了她衣襟上的长发,她的头往一边拧去。眼看着手中那杯酒曲雪柳没有喝进去一滴,反而撒了将近一半,尹姝彤朝身侧的苑青怒吼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本宫!”苑青被尹姝彤吼了这么一嗓子,整个人顿时一抖,她先前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曲雪柳,而此刻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她,只见垂落的长发遮掩住了曲雪柳的脸,她身前那一地的菜肴她半分也没有动过,苑青心里面很清楚,曲雪柳心里肯定是恨她的,苑青知道曲雪柳会武功,也不是寻常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她始终不能明白曲雪柳从不在众人眼前使用武功的原因是什么,就如同眼下一样,曲雪柳不使出武功自保,她到底在等着什么呢?
稍稍挪动了一下步子,苑青巍巍颤颤地伸出了手,却是拉开了尹姝彤,跪在了曲雪柳面前张开双手将她挡在了身后,
“皇,皇后娘娘,请,请你,请你放过雪妃吧!”她发颤地大喊道,眼眶中的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奴婢,奴婢愿意代雪妃娘娘一死,求,求您念在往日,往日苑青,苑青替你做的那些事情,还,还有那么多年的情分,答应,答应了奴婢的请求吧,小姐。”苑青说话的同时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微微砸出了血水。眼眸渐渐泛起无比震惊的神色,尹姝彤死死地瞪着跪在她面前对她磕头求情的苑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一句小姐,直直地戳着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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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为什么你变成娘娘之后,苑青就不能叫你小姐了呢?”
“傻丫头,这可是皇宫啊,不比府上,需得谨言慎行,现在我已经嫁给了皇上,得了封号,自然不是普通的官家小姐了,在这皇宫里面,你还是叫我娘娘吧,免得落人口舌。”
“可是,可是小姐永远是苑青心里的小姐啊,突然叫娘娘的话,苑青会好不习惯。”
“那,这样吧,倘若没有外人在,你还是叫我小姐吧。”
“真的吗?小姐,苑青真的还可以叫你小姐吗?”
“嘘,你小声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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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为了她背叛我?”尹姝彤的脸色黑沉沉的,一双眼眸仿佛是淬了毒药的尖刀,恨不得将苑青和曲雪柳撕个粉碎,“为什么连你也是这样?连你也要背叛我!”她往前走了一步,苑青被尹姝彤的怒气吓得腿软,看见尹姝彤逼近,下意识地抱住了曲雪柳,以自己瘦弱的身躯将曲雪柳护在了怀里。
“你这个时候来,装什么好心呢?”淡淡的声音拂过苑青的耳畔,曲雪柳浓密的睫毛轻轻一抬,美丽空洞的眼眸看着苑青,竟然一丝怨恨之意也没有,苑青眼睛里的泪水落得更急了,倏地,她忽然感觉一股内力朝自己身上打来,曲雪柳竟然硬生生将自己震倒在一侧,整个人彻底暴露在尹姝彤的眼前,
“我曲雪柳,不需要你的保护。”曲雪柳没有看她,眼眸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她的心不在这里,所以不论是苑青还是尹姝彤,并不能激起她半分的情绪起伏,以往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微微凝视着曲雪柳清冷美丽的侧颜,苑青的脸上满是泪水,其实一开始,曲雪柳将苑青从尹姝彤身边讨来,不仅仅是因为苑青是尹姝彤的人,出于只要是尹姝彤的东西,她都有想要夺取的念头,只是为了给尹姝彤添堵,还有一点,苑青对尹姝彤而言,就像是亲人一般,有好几次曲雪柳刁难尹姝彤,苑青这个丫头便会不顾一切跑出来护着自己的主子,哪怕是要杀头的大罪,也要拼死保护尹姝彤,她就好像,是和姐姐一样的人,曾经有姐姐在的时候,是曲雪柳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不论她在雪域上怎么胡闹,姐姐总会护着她,即便是她招惹了最为严厉的山族奶奶,姐姐甚至不惜揽下了全部的责罚,也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而这个苑青对于尹姝彤,便是像姐姐保护她那样的姿态一般,所以曲雪柳将她要了过来,开始这个丫头并不服管教,曲雪柳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这个丫头慢慢变得归顺于她,她依旧没有在意,直至到了下白骨哀,还有设计舒儿那个局陷害她,这一切都是苑青在从旁协助,曲雪柳也知道,只是那又如何,那些她根本就不在乎,任凭尹姝彤怎么胡闹也好,她在等着那个人的态度,只是,她都已经落了这步田地,他依旧是没能果断地做出选择。
“苑青,你也一定是被她的容貌迷惑了,你不会背叛我,”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尹姝彤伸出一只手急急地扣住曲雪柳单薄的肩头,另一只手覆上了曲雪柳的下颚,“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看看这个妖怪的真面目。”她说着揭起那张薄如蝉翼一般的人皮面具往上一掀开。沐珞本来躲在暗处觉得看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这一看尹姝彤这举动是要揭开曲雪柳的人皮面具,脑海里顿时翻涌起在尹姝彤宫殿的地牢里面看到的那些景象,那些烂面的宫女,乖乖,真是光想想也后脊背发凉啊,她连忙窜出来阻止尹姝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尹姝彤已经将那人皮面具甩到了一边,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映照出了曲雪柳的面容,沐珞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果然是惨不忍睹。尹姝彤一脸痛快的笑意,看见沐珞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顿时眉眼一愣,
“是你,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啧啧啧啧啧,这语气,一点儿也不贤德。沐珞细细软软的指头微微一抬,朝曲雪柳的方向一指,缠绕在曲雪柳四肢上的绳索便“嘭”地一声断开了,“曲雪柳,你先将人皮面具带上吧。”沐珞看见曲雪柳没了束缚之后,第一个动作便是用双手捂住了脸,莫名心里面有些为曲雪柳感到心疼,同时也有些谴责自己方才看热闹看得时间有一点儿久,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泛起一丝淡淡的寒气,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的笑意,她精致恍若花瓣般粉嫩的小脸看起来十分无害,“皇后娘娘你这么说话,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我还以为,娘娘是那种慈悲为怀的人,我看要是佛祖知道你这种心思歹毒的人每天给他念经,怕是会觉得,很肮脏呢。”这斗嘴皮子的功夫,沐珞觉得还真的是多亏了沐子琛,沐珞肯定这个世界上,在毒舌界里边,沐子琛敢认第二,绝对没有人会认第一,而沐珞觉得自己在沐子琛身上学到的这一点点皮毛,对付区区一个尹姝彤还是游刃有余的。听见沐珞挖苦的言语,尹姝彤顿时气得面容扭曲了,“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这里轮到你说话吗?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命人将你拉下去处斩,株连九族!”沐珞微微叹了叹气,浅浅的眸光微微流转中,望向了曲雪柳,“曲雪柳,这就是你的对手吗?跟这种人太较真你会不会太low了?”这个尹姝彤还真是吃着官家的饭长大的小姐,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居然还拎不清生死,只要沐珞现在一出手,想怎么弄死她都成,怕是皇宫里面的侍卫还没有赶来,沐珞已经将尹姝彤剁开好几块了,竟然还敢这么口出狂言,果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
捂着脸的双手缓缓放下,曲雪柳神情有些恍惚,沐珞从她那张烂得不能看的面容上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见她微微站了起来,却是直直走向尹姝彤,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曲雪柳,尹姝彤又惊又怒地往后退了一步。沐珞原以为曲雪柳终于要放大招了,准备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不料曲雪柳却是夺过了尹姝彤手上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诶,你渴了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你拿杯水来啊。”这情节来得太突然把沐珞吓了一跳,沐、她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晚了,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沐珞觉得这下子自己真的看不懂曲雪柳在想什么了。尹姝彤显然也没有想到曲雪柳会这样做,直接愣在了原地。反倒是曲雪柳喝完了酒便仿佛解脱了一般松开了那酒杯,瓷白的酒杯跌落在地上,曲雪柳恍若细柳一般纤弱的身子也一同倒了下来,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清冷的剪剪水眸微微仰着怔怔地直视着白色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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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雪柳,出了这雪域之后你想去哪里?”
“那你呢,你又想去哪里?”
“我凌昊天说过,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此生,我定会护你周全。”
“这样的话,我想去你的天下,看看你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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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男子扬着笑容的面容如水雾般渐渐涣散而去,凌昊天,为什么你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呢?尹姝彤的身影得意洋洋地站在曲雪柳的身侧,痛快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吐出,倏地,她整个人被推开到了一边,跌坐在石柱旁。
“云瑾哥哥?”沐珞看着跟着凌昊天一同赶过来的众人,沈碧颜,沈碧芷,尹画蝶,言漠,君无心,越云瑾,还有上官琉微,凌寒寻,以及一些臣子。
“没事吧?”看见沐珞小小单薄的身影,越云瑾下意识地走到了她身侧,清越挺拔的身姿仿佛是墨竹一般颀长,他微微抬起如玉般的长指,轻轻抚了一下沐珞柔软恍若丝绸般的漆黑长发,清冷的墨色眼眸微微泛着一丝淡淡的关切之意,“有没有受伤?”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看着越云瑾漆黑的眼眸,沐珞心头微微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暖流,她摇了摇头,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一般笑了笑,“没有。”
看着曲雪柳倒在地上的身影,以及她那张腐烂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面容,凌昊天原本木然死寂的面容忽地扭曲了,沐珞看着他发颤的双手缓缓将曲雪柳细柳般柔弱的身子揽入怀中,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自己稍稍一用力曲雪柳便会消失不见,他的眼眸里有鲜血混合着泪水掉落,落在了曲雪柳的睫毛上,发梢上,像是一道红色的血流蜿蜒而下,他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了一阵低微的悲恸哭声,沐珞能够感受到凌昊天的悲伤,可是为何他的神情如此古怪,像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木头人一样,也许用木头人来形容并不准确,凌昊天一直,都是像一个死人一样活着啊。看见沐珞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望着凌昊天时精致粉嫩的小脸上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神情,越云瑾心里大致猜测到了几分她的想法,他轻轻开口,用淡淡的语调转述着白原川道出的真相:“沐沐,凌昊天的确是已经死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抬起,沐珞仰着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浮起几许诧异和震惊之色,
“那他为何,能动?”倘若是尸变的话,不是应该会变成丧尸吗?好多大戏都是这么演的。这凌昊天像个活人一样生活,吃饭,睡觉又是闹哪样?
“早在雪域的时候,凌昊天为了保护曲雪柳被雪狼袭击,死在了雪狼的狼口之下,而曲雪柳为了保住他逆天而行,动用了分魄之术,所以凌昊天才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模样,用一具死人的躯体,像个活人一样活着。”越云瑾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无一不面露震惊之色,其中最为震惊的,还是被凌昊天推开倒在了地上的尹姝彤,她怕是怎么样也不会料到,真正的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
“分魄之术?”这是一个沐珞从来没有听过的新名词。
“嗯,分魄之术,”越云瑾微微敛了敛神,这种古老的秘术他知道得并不多,还是方才从白原川那里才真正地了解清楚,他继而说道:“曲雪柳是曲氏一族的后人,曲氏一族是这世间存活得最久的一脉人,相传,她最早的祖先是与上古邪剑澜雪剑同一个时期出现的,他们曲氏一族世世代代定居在雪域上,后来澜雪剑出现了剑灵,她们一族便负责看管和封印澜雪剑,而分魄之术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衍生出来的一种秘术,这种秘术只能有曲氏一族的人施展,这分魄之术便是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一分为二,一半留于自身,而另一半便渡入那个死人的躯体之中,得了那一半魂魄的死人会复活,而这种复活与寻常意义上的生还是不同的,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寻常人的活气,还需得靠着魔铃花来续元气,而且不会老。而使用了分魄之术的二人的生死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同生共死,一死便死。”沐珞这下子可算是明白了在曲雪柳的暗室里面看到的那具冰棺是用来干什么的了,原来就是给凌昊天躺在里面养元气的。这个曲雪柳,倒真的是对凌昊天一往情深,不顾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