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以同说道这里,胡雪岩已经气得不行了,猛地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这个何春芳简直是胆大包天!此人不除,天理何在!”
吴以同也摇了摇头:“是呀,这人就仗着攀上了余杭知县刘锡同的儿子,为非作歹,实在是穷恶难明啊!”
胡雪岩深深出了一口气:“你接着说,这事情照你所说,跟那个杨乃武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何至于杨乃武的姐姐杨菊珍要千里迢迢去北京告御状?”
吴以同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胡大人,你有所不知。那葛品连死了以后,小白菜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可是她知道何春芳和刘海升有关系,又不敢去余杭县告状。但是那葛品连的母亲却哭得昏天黑地,非要去讨个公理,于是就去县衙高了状。
“那县令刘锡同听说除了命案,当下也赶紧结果陈词观看。看到整个案情有认证物证,确定是那何春芳动手出的人命,觉得这件事情倒也好处理,只需要派仵作验尸之后,就可以升堂,到时候两项比对,那何春芳必然要落个杀头之罪。所以当下刘锡同就带着仵作,门丁,衙役一起去了葛品连家里。胡先生,当天仵作验尸,所说的是个葛品连因为被何春芳殴打,气血不济,心脏衰竭故而暴毙,与秀姑,与我那好友杨乃武没有一点点的干系。”
胡雪岩一听也有些明白了:“想来那何春芳知道自己犯了人命官司,也不会坐等着衙役来抓他上堂,便找了刘锡同那不成器的儿子,以他诱奸秀姑的事情要挟,让他帮忙开脱,是也不是?”
“胡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不过这件事情,还得绕上一个叫做陈竹山的,他是包头镇的一个绅士。因为以前杨乃武曾经骂他是士林败类,所以两人之间有些嫌隙。那陈竹山听说出了命案,而且死者是小白菜的丈夫葛品连,便去求见刘锡同,把葛品连曾经租住在杨家,杨乃武私通小白菜的谣言都跟刘锡同说了一遍。当时那刘锡同正好听了自己儿子这边说的内幕,心里正踌躇怎么办,听到那陈竹山这么一说,当下便有意无意觉得这暗自当中另有别情,觉得是这人命官司跟杨乃武有关。”
胡雪岩冷笑两声,笑道:“这可正是天方夜谭!那葛品连是被当街打死的,杨乃武一直不在场,怎么还能跟杨乃武有了关系?”
吴以同也是无奈:“这谁知道?但是刘锡同身为当地的父母官,手里的权柄大得很,最后硬生生把这一件命案,变成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桥段。”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他本人也是穷苦出身,在码头跑过,在妓院里当过账房。他最同情的就是小白菜这般苦命的人。
“因为杨乃武曾经写过诗,也曾经诽谤过刘锡同,所以他对杨乃武一直有成见,觉得杨乃武是个不安分的人。”
吴以同刚刚说完,胡雪岩就有些发愣,这杨乃武可真是一个读死书的人啊,这样的人不当官都能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要是真当了官,那还了得?
吴以同看到胡雪岩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刘锡同听了陈竹山的话之后,换了一个仵作,又亲自前往葛家验尸。当时刘锡同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验尸的时候十分草率,那银针根本就没有擦拭清洗,胡乱一刺便认作是银针变色,而后仵作又含糊其辞,刘锡同强定认为是银针变色,死者服毒。当下就把秀姑带回了衙门。
“当天刘锡同就坐堂会审,追问秀姑毒药从何而来。问了半天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晚上再审的时候,就问秀姑曾经与那些人通奸。秀姑心知他的儿子曾经强奸过她,但是却也不敢说,只是说没有与人通奸过。刘锡同有追问他与杨乃武有没有私情,杨乃武曾经怎样调戏于她,两人之间私通过几次?秀姑说道:杨先生是好人,全家待她如女儿,并无通奸一事。
“当天审问没有结果,那刘锡同心里也暗自庆幸自己的儿子没有被牵扯进来。当天他自己找到了狱卒,让狱卒来诱骗、恐吓秀姑。那狱卒对秀姑说:你丈夫已经验明是毒发身亡,这是逆伦的大案,要凌迟处死的。你要想活命,只要说是别人给你的毒药,叫你毒死自己的丈夫。外面早就传闻杨乃武与你私通,你要是招供说杨乃武给你的毒药,你就不会被问死罪了。杨乃武他本来就是新科举人,尤功名,面子大,即便是他给你的毒药,也不会被问死罪。并且同时嘱咐秀姑,决不能说出来刘海升的事情,要不然就是诬陷好人,罪加一等,更活不成了。”
胡雪岩闻言心中真是说不出来的心酸:“那秀姑终究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最后就这般说了?”
余掌柜这时说道:“东家,说来那小白菜倒也硬气,再审之时,刘锡同如是问话,小白菜就是不承认。最后动用大刑,三十大板见血,十指连心掉肉,秀姑都咬牙不认。可是刘锡同也太过无赖,在监狱中又用烧红的铜丝穿乳,坐木马等极刑全给那小白菜上了,小白菜最后终于忍不住招了。说是杨乃武曾经给她一包药,让他混在豆浆中给他丈夫吃下去。”
胡雪岩听得浑身颤抖,当下一拍桌子:“别的不说,这个何春芳和刘锡同父子,我必然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胡某人治不了巡抚,定不了大案,但一个小小的知县如此为非作歹!哪还有让他活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