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我们这样沉默坐在沙发上已经将近三个半小时,都不清楚对方是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我们这样坐在一起到底是有什么意义,我终于有些清醒的脑袋转动起来,望一眼外边的夜色,很沉很黑,我害怕他会说晚上想在这边借宿,反正是个一室一厅,睡沙发总是不为过的吧?
可我自己脑补了我起夜时候的场景,要是我从房间出来去卫生间,他会不会突然袭击,将我抱住然后就发生了那个什么事情,越想越感觉这样很危险,还好他是自己揉揉眼睛站起身,和我说他要回去了,我心情那个雀跃,都已经写在了脸上,这放肆的笑容应当是让他很受伤的吧。
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趴在房间的窗台上,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痕一层淹没一层,那种迫不及待的态度就像是要赶着去投胎一样。
怎会在这一刻下的这样大?一切毫无征兆。
尽管睡不着,有点担心他开车不安全,可我还是没有将电话拨出去,我在等待着什么,等着他打电话给我报平安吗?
我就是在纠缠的心情之下入睡的,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早上脚踝处传来的痛楚让我猛然间惊醒过来,坐在床铺的边缘,一再细致的看着他包扎的痕迹,后来我就踩着棉拖在房间里旋转了一圈,那个时候的我在想着,也许任佳楠的决定是对的,他要我找一个可以给我幸福的人,李岩应当是吧?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换了衣服出门却感觉自己有些神志不清的,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上,下午时分一位顾客走进店里,他来的时候撑着一把暗色的雨伞,那颜色我有点说不清楚,好像是紫色混合了蓝色吧,总之非常的怪异。
他是径直朝着我走来的,我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对我笑了笑,问我是否还记得他,我摇头,的确是记不清楚了,他有些失望,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服给我看,我才恍然想起那天的他匆匆忙忙进来,买了东西就走的样子。
只是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难道是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我紧张的瞅着他身上的西服,肉眼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严肃的请教我是不是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我慌的摆手,这个点店里的事情还很多,他很耐心,说可以等我下班,我当时局促不安的杵在原地,因为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顾客。
他在店里边的休息区坐着,悠闲的玩着手机,他会不时抬头看看我,让我十分尴尬,本来今天就不在状态,所以说业绩是没有的,也奇怪今天格外的冷清,人都没有见到几个,大概是因为雨下的大了吧,我心想今天李岩怕是不来了吧。
可接近五点我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他来了,带着一盒子巧克力,兴高采烈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当时有些木讷的神情,让他止不住笑了,可我心底多少是有些不舒坦的,他怎可以这样说来就来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男子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问我是否可以和他出去喝杯咖啡,我还没有说话,李岩已经微笑的告诉他,我没空,因为我们还有场电影要看,男子欣然一笑,倒也不是很介意,然后欠身说了一句抱歉,就从店里出去了。
他打着伞远去的身影,看起来清瘦孤绝,李岩将我的脑袋扫到他的怀中,低声训斥我不准我看他的背影,我嗅闻到他身上清甜的味道,抬头,已经撞见他温柔的眸子里,我红着脸,将自己抽离他的怀抱,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他喊我傻瓜,然后撑着雨伞将我护着坐进了车子里边,在他启动车子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还要来这边,他没回应我只是认真的瞧着前方的路面,多年以后李岩告诉我,当车上有自己心爱的人坐着的时候,他都会分外小心的开车。
天就是塌陷了一般,懵然垂直而下的雨幕,整整持续了三天时间,在低洼的桥洞里,有车子出了事故,车主被困在里边,几乎窒息,就在自己的车里差点被淹死的新闻爆出后,游泳馆的生意火爆了不少,而我是天生的旱鸭子,怎么都不肯去学,李岩好说歹说,我也不乐意前往,后来他无奈了,叮嘱我以后下暴雨一定要跟紧他,因为他会水。
偏偏就是下大雨的天气他才有空出来,几乎每天都会到我的店里边等着我,他并不打扰我的工作只是安静的坐着,有时候烦闷了起身走走,看看衣服啥的,待的时间长了他自己会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便问东问西,最后上试衣间去试衣服。
三天我一直没有什么业绩,因为这三天雨下大了,没人出来逛街,大家都在店里边干坐着,她们依旧是将我当做下饭菜,说着我的闲言碎语,特别是这个男子反复的来了这么些天,天天都约我出去,我的拒绝被她们说成了欲擒故纵,当时我也只能是一笑置之,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们这样无聊的举动。
今天在试衣服的时候,他偶然间碰触到我的手,在我抽回手的时候,他说了一声抱歉,我并没有理会,只是建议他可以换一个尺码大一点的,衬衫穿的太紧了不好看,他低首望着我,紧紧的注视让我有些慌乱起来。
我敏感于这种刻意的接触,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漂亮的白色盒子要递给我,我摆手拒绝,他表示那只是一份表示感谢的礼物,并没有其他别的意思,我坚持不要,他有些挫败的问我,是不是把他当做了坏人?
于他的注目礼中,我勉强接过手,将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我有些傻眼了,这是白金项链,他怎可以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慌忙的将盖子合上,退回给他,他颇为拘谨的低声告诉我,这并不算是贵重的礼物,我可以尽管收下,可是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可能要呢,我冷沉的拒绝了他,甚至想将他驱赶出去。
李岩依旧是在五点的时候过来,他习惯性将我拉进他的怀中,护着我从雨幕之中离去,她们的话语更多了些,开始说我是个脚踏两只船的女人,有时候也说什么来者不拒,这是李岩第三次见到男子,所以在上车之后,他有些不快的问我,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来。
他每天来总会买点什么,有时候是衬衫,有时候是领带,今天又买了一套西服,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出手阔绰,看起来仪表堂堂,可我记得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应当是很有钱吧?”
李岩在等我下车的时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透露出他心底的那种隐忧,是的他开始担心了,因为男子频繁的出现在店里,打着买东西的幌子,一再的约我出去,还给我拿了那么贵重的礼物。
好在我没收,我要是收下了,他定然觉得我是一个拜金女,大概容易被物质所打动,做出一些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来吧,他说男子那么年轻有为,应当是结了婚的,虽然手指上没有戴着戒指,但是很多商贾都会隐婚,要我自己小心一些。
我对于李岩善意的提醒没有一丝反感,只是这几天我心里忽然惊慌失措的,好像是很重要的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打了很多次任佳楠的电话,但是电话一直在占线的状态,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上哪儿去了,或者说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天气预报我每天都会看,厦门这几天台风过境,天天都大雨倾盆,和北京的情况差不了好多,我很想回去看看他,我想看到他好生生的样儿。
李岩是个细致入微的男人,我每一个神情他都捕捉到位,见我已经闷闷不乐好些天了,便问我是有什么事情在苦恼吗?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任佳楠的存在,听完我的陈述之后,他只是轻轻叹口气,沉默很久,后来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我写了一张请假条,然后他自己直接签上名字,夹进了文件夹之中,那是他要递交给总公司的资料,而我并不清楚,他原来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而且股份占的还不少。
当时我以为这样很为难他,可是他摆手说没关系,既然心里边放不下,那就回去看一眼,这样七上八下的也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我听了他的话语,他将车子开出车库,带着我去订票,这一次他没有给我买飞机票,因为天气的缘故,害怕耽误我出行。
第二天清晨他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一直都在打着哈欠,可能他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猜测这些,到他将我的行李递给我的那一刻,我忽然不想回去了,我杵在原地有些尴尬,因为我不敢开口说我不回去。
依旧是硬着头皮上了火车,在车上摇摇晃晃的环境之中,沉沉睡到了下车时分,乘务员走过来喊我,我才苏醒过来,整个人昏沉的难受,我起身给迦南打了一个电话,当我告知他我要回来的时候,他一阵的慌张,随后让我不要走动,他十分钟之后就来接我。
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火车站外边的长椅子上,我看着那连成天际的雨幕,心情快要被雨幕吞噬干净,我以为我看到他我还会很镇定,我设想了我们见面的无数种可能,我到底会不会哭泣,或者我会不会迫不及待的去拥抱他,可是那天他并没有出现。
到了下午时分我依旧没有看到他人,当时我拖着行李箱,走在雨中,晕眩的分不清东西南北,我不知道我自己要走去什么地方,八年了,我们认识了八年互相喜欢了八年,整个的青春年少,我都给了他,可是现如今,他欺骗我,并没有来接我的意思。
等我终于上了列车赶到学校,我看到操场的他,一个人不断奔跑着,雨水覆盖了他的身躯,而他固执的一再往前,我缓慢的走过去,当他转身看到是我的那一刻,脸上错愕的神情,将他整个人都要击倒了,我知道他是有心脏病的,遗传性的,治不好。
这些我知道,我都清楚。
他说他给不了我未来,不敢好好的爱着我,可是那八年算是怎么回事,现如今才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觉得很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