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凌紫敛挠了挠头,这件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并不是很了解宸妃,“不过这件事情单靠老妖婆一己之力是办不到的,我还见过一个宫女一直暗中帮着她。”凌紫敛说的这话沐珞不觉得惊讶,那么多的宫女失踪,加上陷害曲雪柳这件事情,光是尹姝彤一个人是真的不好完成,更何况,曲雪柳还是一个江湖中人,身上有武功不说,在这个皇城里面是直接被凌昊天罩着,这么大胆在曲雪柳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手脚,怕是也不容易,“你说的,是不是长安殿里面的遇萤?”按照沐珞这几日的观察和接触,这个遇萤似乎是尹姝彤身边最亲近的宫女,只是这么一些事情都是她跟尹姝彤一起做的,沐珞倒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萤的演技特别好,沐珞觉得遇萤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很直白很单纯,不像是这么有心计城府这么深能藏得住那么多事情的人,因为一来她们二人初次遇见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虽然说竹离子传出消息是自己想要跟着他学习他的医术,所以才将自己派去了照看曲雪柳,可是说到底自己也算是曲雪柳的人,那个遇萤几乎是一见到她就什么都跟她说了,一丝丝防备也没有。倘若遇萤真的是演给她看的,沐珞真心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因为她真的什么破绽也看不出来。
“不是她,”听见遇萤的名字,凌紫敛眉头微微蹙起,开口否认道:“是曲雪柳身边的苑青。”“苑青?”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沐珞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看着凌紫敛,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漂亮的湛蓝色眼眸微微泛起一丝讶异之色,那个人竟然是苑青,那个在曲雪柳身边关怀备至、滴水不漏的苑青,“你有没有弄错啊,苑青,不是曲雪柳的人吗?”精致恍若花瓣般的小脸微微透着几分半信半疑的神色,沐珞似乎还是有些怀疑凌紫敛的话。这也不能怪沐珞觉得凌紫敛说的话有问题,因为苑青,看起来对曲雪柳实在是太忠心耿耿了。
“没有错的,苑青本来就是跟着尹姝彤一起长大,她是尹姝彤的陪嫁丫头啊。”凌紫敛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告诉她,“是后来曲雪柳强行要了过去,凌昊天开了口苑青才到了曲雪柳的宫殿侍奉她跟前的。”这个世界好像要乱了,倘若那个一直在暗地里帮助尹姝彤的人是苑青,那么一切事情都很明朗了,为什么尹姝彤能那么轻易给曲雪柳投毒,为什么尹姝彤被凌昊天下旨关押在了冷宫里面,依然还能设计出那么一出好戏将曲雪柳牵连进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苑青的从旁协助啊,只是还有一件事沐珞始终没有弄明白。这个曲雪柳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傻子,也不是那种恃宠生娇没有脑子的笨女人啊,苑青从哪里来心里装着的主人是谁她难道看不出来吗?倘若看得出来,那么她不点破默默看着尹姝彤和苑青在谋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眸光微微沉了沉,沐珞的思绪百转千回,忽地,她眼眸里面微微透出一丝极为凝重严肃的神色,如果,沐珞可以这么假设,曲雪柳知道尹姝彤想下毒毁她的容貌,也知道苑青待在她的身边是为了跟尹姝彤里应外合,这一切的一切,曲雪柳根本早就有所察觉,她却不动声色任由着一切发展,甚至是明明知道那是白骨哀,她也吃了进去,能让她这么做的原因,除了为了那个人,沐珞想不出更好更适合更合理的猜测了。
夜色越发地浓重,仿佛是一张漆黑巨大的网,将琉璃色的皇城都笼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老四,你觉不觉得这夜晚啊凉飕飕的。”微微打了一个冷战,老三总是觉得有一股阴风一直往雪柳台这边吹来,不由得开口唤了唤身侧的老四,压低声音问道。微微抓紧了手里的大刀,老四稍稍侧过了头,看见老三一副胆小发惧的模样甚为不屑,嗤鼻一笑道:“老三啊,亏你当差的时间比我还长呢,胆子小得跟什么一样,这皇城里面住着睡啊,皇上,那可是九五至尊,什么鬼祟的都要闪一边去。”
“老四,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要是换成以前我是不怕的,可是这最近啊皇宫里面不太平啊,你看那个雪妃娘娘,不是长得很美吗?先前我听说她宫里面有个宫女是看见了她的真面目然后活活被吓死啊,你说她万一真的是个妖怪,现在被关在上面只有我们两个人守着,你我的小命随时都不保啊。”老三刚刚说完话,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老四原本是不在意老三说的那些话,可是忽然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得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目光直直地越过了他望向他的身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异物,他被他的神情弄得心底渐渐有些发慌,正欲开口询问他,一把声音却先他一步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二人不好好守着雪柳台,大半夜的嚼什么舌根。”老四连忙回头,一眼便看见了直直走来的人影。
“属下参见江太医。”二人忙不迭地行了个礼。竹离子未作多言,径直便往台阶走去,二人见状,立刻举起大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太医,这儿你不能上去啊,皇上下了指令将雪妃娘娘关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探视,所以请您回去吧,别让小的为难了。”老三毕恭毕敬地劝慰道。不想再与二人多废唇舌,竹离子微微一抬手,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放倒了。稍稍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两个侍卫,竹离子微微抬手,正欲斩草除根,忽地感觉方才和白原川打斗被他划了一剑的手臂着实疼得厉害,也就作罢没有动手,抬步走上了长长的石阶。
曲雪柳原本正在微微垂着眼眸发怔,忽地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不由得抬起了头,目光瞥见步伐似乎有些不便的竹离子,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你受伤了吗?”她隐隐闻到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血腥味,其实身为曲氏一族的后人,她天生便拥有过人的嗅觉,这世间上的任何人或者物体,只要是有气味散发出来的,她便可以熟识往后再次遇见了便会靠气味来识别,空气中这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不浓,可是她还是察觉到了这血腥味是来自于竹离子。
“曲雪柳,你离开吧。”没有回答曲雪柳的问题,竹离子倏地开口,眸光沉沉仿佛是深不见的长渊,“你难道还没有死心吗?他真正爱的人是谁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切内情,你当真以为他一点也不知道吗?”听见竹离子的话,曲雪柳苍白的面容一瞬间泛起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不然,我释怀不了。这种感情,你也比我更清楚了,不是吗?竹离子。”这是二人重逢后曲雪柳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一刹那,竹离子茫然空洞的思绪忽然被什么填满了,他依稀记起了当年初次看见曲雪柳的模样,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模样却是极为绝色出众,她举着比她还要高的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你是什么人?”冰冷的雪地上,七八岁的小姑娘似乎是不知道寒冷一般,光着脚丫站在皑皑的白雪里,而他摇着一把纸扇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因,
“小丫头,我是你未来的姐夫,是来迎娶你姐姐过门的。”她惊讶得丢掉了长剑,
“你这样俊美的男子,竟然是来娶我的姐姐?”只是这一转眼过去了很多年,却变得物是人非了。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若是对你有一丝爱意,你今日便不会弄成这副模样了。”千万句话在心头翻涌,竹离子微微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的脸,也许我不能治好了,我为你挑选的那副皮囊,得不了手。”他没有料到在最后的关头,白原川竟然反悔了。
“无妨,”曲雪柳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的笑容一片苦涩,“不管我是倾国倾城之貌还是一张腐肉脸,在他的眼中,还不是一样,不爱的,他终究不爱。”
曲雪柳忽然怀念起了当初在雪域的时光,她在山间散漫无意地来回走动,循着那股血腥气味走到了雪崩后的雪地中央。那个被皑皑白雪覆盖,奄奄一息的锦袍男子像是一只被围困苦苦挣扎的猛兽,抬手便抓住了她的裙摆。她顺手将他带了回家,往后的日子,偶尔会听见昏迷不醒的他在说着梦话,说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那一日取雪狼血的时候,男子以自己瘦弱的凡人之躯,为她抵挡了雪域上最凶猛的野兽,那时候她还并未成为雪妃,而他也只不过是众多来雪域上寻找冰蝉青莲的世人其中一个,不管是出于何种情绪,他那时候保护着她的念头很纯粹,不过是怕她受伤。
地牢那个宫女挣扎了许久,沐珞忽然看着她口中满溢出了很多的污血,一块断掉的肉自她口中掉落,“她这是要咬舌自尽吗?”这个桥段沐珞先前在电视剧里面看过很多次,她记得之前她问过沐子琛,为什么咬舌自尽的人会死,这个世界上不是有哑巴吗?他们一样活得好好的,虽然后来沐子琛丢了一大堆书给她让她自己去翻阅,只是这么真实地在自己眼前发生,倒是令沐珞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曾经处理过一些失足少年的案子,其中有一个案例她现在还有一些印象,那个被自己父母绑着强行戒毒的孩子忍受不了毒瘾的折磨,活生生砍掉了自己被绑起来的四肢,最后很痛苦地死了,现在眼前这个宫女,看来也是因为忍受不来白骨哀的折磨想要咬舌自尽,只是似乎没有成功,沐珞依然可以感受到她仿佛游丝一般微弱的呼吸,恐怕是这白骨哀的药效还没有过,死不去。
“死不了的。”眼眸里微微泛起一丝不忍,凌紫敛幽幽叹息了一声,倏地听见了身后回荡的一丝声音,连忙拉起沐珞细细的手腕往暗门出口跑去。沐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凌紫敛拉着跑出了暗室跟着他一起跳到了窗子外面。
“嘘,沐珞,她们回来了。”白玉般的手掌微微覆上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凌紫敛另一只手绕过沐珞单薄的肩头将她小小的身子护在怀中与她一起藏匿在草丛里面。仿佛是要印证凌紫敛的话,不过顷刻,沐珞便听见了遇萤和尹画蝶的交谈声,
“遇萤,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你没有关窗子吗?”微微拉了一下敞开的窗棂,尹画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个,奴婢也没有太注意,似乎是没关吧。”遇萤微微挠了挠头,“不要紧的尹姑娘,先前我也忘记过关长安殿的大门就睡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啊。”遇萤劝慰了几句,尹画蝶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听遇萤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多想了。
被凌紫敛拉着出了长安殿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沐珞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喊住了他,“凌紫敛。”听见沐珞的声音,凌紫敛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一下子便停了下来,微微回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可以松开我了吧,这里离长安殿很远了。”微微抬了抬被凌紫敛死死扣住的细细手腕,沐珞一脸无奈地提醒道。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松开,凌紫敛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淡淡的薄红,原本就长得艳若桃李的面容更为潋滟漂亮,沐珞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感叹,凌紫敛实在是长得比女子还要粉嫩漂亮。
“你去哪里?雪柳殿你已经回不去了,”凌紫敛眼眸里微微泛起一丝担忧之色,“竹离子一定会找你的。”被凌紫敛这么一提醒,沐珞顿时觉得很堵心啊,她本来就是睡在雪柳殿的,方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说什么她也不能再回去了,“没什么,我去找云瑾哥哥,你回你的地方吧。”微微朝凌紫敛摆了摆手,沐珞已经打定主意去越云瑾那里寻求庇护了,即便白原川要抓她,云瑾哥哥还有上官琉微一定会拦着的,而且她也很想知道,竹离子究竟和白原川交换了什么。
“那,你万事小心。”凌紫敛微微张了张嘴,仿佛是有些放心不下地叮嘱道。沐珞走出了很久微微回眸,看见凌紫敛还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去,清瘦的身影仿佛是一株孤独的长柳,说来沐珞也觉得奇怪,这个凌紫敛分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初次看见他的时候透着一股孩子气,这会儿站在月光下倒是给她一种很沧桑的感觉,微微晃了晃头,沐珞试图甩去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弄得她整个人都很凌乱。
窗外晨光缕缕,薄雾还未完全散去。
沐珞是忽然惊醒的,整个人坐了起来了却忘记了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莫名一阵心悸。上官琉微正好端着一壶茶走进来,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沐珞微微侧过了脑袋,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灵动的湛蓝色眼眸浮动着漂亮的光泽,晨曦微微染上她精致恍若花瓣般粉嫩的小脸,她像是迎风而生长的倾颜花,不经意间便掠去了世人的呼吸,上官琉微淡淡的墨金色眼眸眸色微微动了动,竟微微愣了片刻。
“微微,你昨夜是在哪里睡的?”微微抬起细细软软的手指抚了抚额头,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来,昨夜她走到这座宫殿的时候,上官琉微正伫立在横栏一侧,瞧见了她的身影什么也没有问便把屋子给了她睡,自己消失了一晚上,沐珞当时也是有点儿太累了,所以一沾床就埋头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