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感觉舌头是有点隐隐作痛,他可真恨,真着急,要是小桃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找会……一定会……会怎么样他都想不出来,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平,这种恶人就能整天横行霸道,像小桃那么善良的人整天都担惊受怕,尹正和小桃虽然相处不久,但想保护这个小姑娘的心日益见长。
远处传来一阵啸声,尹正指着赵贵祥,双脚却往后退:“赵贵祥,你给我等着!”
啸声为号,尹正就要和六道他们汇合,却见他们空手而归。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这么问只是多余,但是不问又能做什么?尹正像失了魂魄一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天亮,又从天亮一直走到天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药王庙,只见尹叔坐在门边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得尹正跑了上去扶起他:“爹,你怎么呢?病又犯了是不是?”
尹叔还有气,还很有力气地捶打尹正的胸口说:“哎呀,儿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死去哪儿了?”
“我这不是去找小桃了吗?”
“找什么小桃啊?少爷早就找到她,现在少夫人要人去了,你啊你,你怎么这么没用,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不如生块猪肉……”尹叔老泪纵横,感觉天塌下来都没这么绝望。
“爹,你别哭,你慢慢说,小桃在哪里?少夫人去哪里要人?”
“在金花河啊,臭小子!”
尹正狂奔而去,这也不能怪他之前一直垂头丧气,他肯定不会想到,找个普通人对六道他们来说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金花河最大最华丽的画舫上,陶月娘侧躺在贵妃椅上,穿着金灿灿的一身华服,戴着金灿灿的首饰,左手握着金水烟枪,右手一杯金玉盏,慵懒地看着凌珑,一声一叹息:“这模样,这身段……啧啧,可惜已经嫁人了,真可惜……姑娘为何如此想不开?”
凌珑却不明白所说为何:“为什么嫁了人就想不开?”
“因为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
“什么东西才可靠?”
“钱……只要你有白花花的银子,那就比什么都可靠,比什么都安心。”陶月娘风情万种地摆了摆手,身边的花姑娘立即掀开一个箱子,里面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全是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她指着那箱大元宝说:“这是昨晚这艘画舫的收入,要是你在的话,我想你能赚得比这多得多!”
“我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陶月娘并不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傻,而是很多清高的姑娘都会问这个问题,她都一一这么回答:“关键不是银子能干什么,是没有银子能什么。”
“没有银子?嗯,你们现在没有银子确实什么都干不了。”
“还有,银子没有长脚不会跑,男人却会,他一跑,你就什么都没了。”
凌珑从一踏上月舫,还没说来此处的目的,陶月娘就不断地游说她加入自己的行列,这十里金花河,上百条画舫,至少有一半是属于陶月娘。
“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跟得上。”
陶月娘放声大笑:“你可真傻,当然想你这么傻的女人我也是见多了,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
“没有好下场。”
凌珑并没有被她吓到,表情从容依旧:“或许你见过的女人还不够多。”
“哈哈,难道你这个‘夫人’见识会比我多?”陶月娘见她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即使穿得端庄淑雅,谈吐间还是天真无比,没见过世面一样。
她也不想辩驳,正色道:“我来不是跟你聊天,而是来接我家的小丫头。”
“小丫头?那个小丫头?每天出入我这儿的丫头成百上千,不知这位‘夫人’说的是哪位?”她总是嘲弄般地含凌珑夫人,不断提醒她与这称谓毫不搭调。
“陶老板明知故问,你这里的小丫头应该不会都从河里捞回来的吧。”
陶月娘讶异地看着她,随意归于自然,不急不慢地道:“哦。你说的是今天从我这里跳下水的那位小丫头?那个贱人从未坐过船,一时失足而已,她可是我这里的名牌姑娘,怎么会和夫人扯上关系。”
“你别信口雌黄,她就是我家的小丫头,再不把她交出来,你这艘船就要从这条河上消失了!”凌珑不客气地说,直觉告诉她这陶月娘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船上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哦?好大的口气,这无常镇上下还没有人敢这么跟老娘说话的,连皇帝都不敢动我的人,你算哪根葱?”陶月娘身边忽然出现几个武人,每一个都架势十足,把陶月娘护在中央,凌珑一双美眸变得锐利无比,横扫船上的一干人等,翻转身后的相如琴立于身侧,单膝点地,素手撩拨,一道无形气流如洪水般朝众人扑去,陶月娘只感到一阵狂风袭来,眼睛都睁不开,等她拂袖挡开这怪风,便听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她赶紧跑到船栏看,那些用不少钱请来的打手全都落水,船上就只剩她一个人,她才知道事情大大不妙。
凌珑站了起来说:“陶老板,看来你的手下也是第一次坐船。”
陶月娘五官纠结成一团,朝凌珑赔笑道:“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为了一个无关要紧的小丫头,伤了和气。
“我只带人走,其他绝不为难。”
陶月娘也站了起来,连鞋子都不穿了,走近凌珑,低声说道:“不是我把人扣住,是她一醒来就发狂要跳河,谁都拦不住,我只能把她关在仓库里。”
“一醒来就发狂?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是阿彪把人带来的,我还准备退回给他,这种麻烦我可不想惹。”陶月娘摇着宫扇,甩了甩披帛,一副上当受骗,愤愤不平的表情。
“阿彪是谁?”
陶月娘支吾了半天才说:“人贩子。”旋即撇清关系道:“你可别误会,阿彪说那是他妹妹,家里养不起才送给我的,老娘我从来不逼迫良家妇女,要我知道那是拐来的绝对不干,方圆百里都知道我陶月娘是什么人,风尘侠女!绝不是浪得虚名。”
“少夫人,别听她胡说!”尹正这个时候冲到船上,不分青红皂白抡起拳头就向陶月娘击去,陶月娘轻轻一闪一带,尹正就扑了个空,要不是凌珑托着他,就要扑到河里。这才知道这个陶月娘也是个练家子。
“我胡说什么了?哪儿来的臭小子,这么没教养,上来就打人!”
“你赶紧把小桃交出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陶月娘用宫扇梦戳他的额头:“毛都没长齐学人说狠话?没本事就别想保护别人!快跟你们少夫人学学,不然你只有当累赘的份。”
“陶老板,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相信你,立即带我去见人。”
“人,我可以放,可我只怕她不肯你们走了。”
“胡说!小桃怎么会愿意留在这种地方!”尹正只想冲过去撕烂她的嘴。
“你不信,就自己问她。”
凌珑也不知道她说的几句真,几句是假,只是不想跟她纠缠。
这画舫不管如何华丽壮观,凌珑都觉得不舒服,她和尹正一同走进船内,尹正显然比她更着急,一路上不断催促,陶月娘的手下打开一道不起眼的门,在门外,他们已听到里面的抽泣声,尹正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只见一双穿着绣鞋的小脚缩在一堆杂物之间,小桃泪流满面,看到有人进来,露出惊恐的神色,哭号道:“你们别过来!”
“小桃,是我。”尹正蹲在她面前,生怕她看不清自己的脸,
“尹……尹大哥……呜呜……”小桃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尹正一时也手足无措好,言语和动作一样笨拙:“你……别哭啊,没事了,我们接你回家。”
“回家?”小桃惊恐万状,狠狠推开他:“我不回去,再也不回去了!”
“为什么?哦,不是回赵府,我们去药王庙,在那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尹正柔声安抚着,小桃却哇一声大哭大喊:“我不回去,不回去了!”
“连药王庙都不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放人,是她自己想不开。”陶月娘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站在门边悠悠摇着扇子。
“为什么想不开?”凌珑和尹正一同问道,陶月娘看他们的样子十分好笑,不过她不好笑出声,因为一个是臭小子,一个是傻女人,哪能跟她久经风月的人比。
凌珑见陶月娘那双乌贼似的黑眼珠子闪过一丝狡黠,便问:“是不是陶老板跟你说了什么,她说的话再动听,你也不能留在这里。”
“我哪有?我跟她说过的话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也有不少了吧,话不在多,就看听到的人内心是否动摇,如今所见,陶月娘当然觉得说服小桃那比说服凌珑容易得多。
“夫人,尹大哥,你们还是别管我了,我再也不想回去,求你们别管我了……”
“我都说了她不肯走,你们也不能冤枉老娘。”
“我绑也要绑你走!这种地方是人待的吗?快跟我走。”尹正扯着小桃的手又拖又拽,场面一时十分混乱,仓库里的东西都被推得东歪西倒。
陶月娘大叫:“喂喂!这是我的地方,东西摔坏你是要赔的,快住手!”
“尹正,住手!”凌珑一言既出,尹正才不得不松开,可他的双眼冒着火花,全天下都跟他有仇一样,不想理小桃,也不想理凌珑,一股脑儿冲出门去,一路狂奔嘶吼,小桃只能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