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浪闭上双眼,任由月光清辉落在面颊。
夜已深,整个挞拔族都陷入一片沉静。或者,挞拔族一如既往的沉静,就像一潭从来都范不起一点波澜的死水。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冷……”南宫婉婷忽然呢喃低语,尽管声音极其微弱,但墨浪身为天下第一琴师,耳朵自是比常人灵敏许多倍。
墨浪噌的一下从桌几上翻身,跑到南宫婉婷跟前。
轻纱白帐后的南宫婉婷额头冒着冷汗,低喃不止。
墨浪撩开轻纱,看到南宫婉婷痛苦的模样,心疼~墨浪伸手,想为南宫婉婷简单的把一下脉。墨浪的手才刚刚触碰到南宫婉婷的手腕,便被南宫婉婷体内的寒冰邪气弹开。
被重重弹开的墨浪,身体撞到墙壁,沉闷的疼痛感从后背传来。
“好强的寒冰邪气!独孤煊果然心狠手辣!”墨浪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
想要为南宫婉婷解除体内的寒冰邪气,必须以他的琴声为引。可整个挞拔族都陷入一片沉静之中,如果他在此刻弹琴,势必会干扰挞拔族的族人们。到时候不但会给带他墨浪入挞拔族的长老带来麻烦,更会让南宫婉婷陷入困境。
墨浪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南宫婉婷体内的寒冰邪气太过迅猛,根本压制不住。
再晚些,恐怕性命堪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
墨浪拿出那方被万俟族长老注入了力量的古琴……
一方古琴,两支红烛,略带苍凉。
“铿~”琴音出弦。
南宫婉婷更难受了,冷汗直冒,浑身冰寒若雪。
“我冷~冷!”南宫婉婷在昏迷之中,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在挞拔族,不能把长老们吵醒了,否则性命堪忧。她只知道冷,冰天雪地一般的冷。
抬眼,回顾四周,全是冰雪啊。
瑾,瑾——再一次那么强烈的想要找到独孤瑾的身影,想要靠着他,想要索取他身上的温暖。
身为孤儿,她没有谁可以依靠。就连回到自己的故乡,也要像个逃犯一样偷偷摸摸,她只要一丁点的温暖,她只是不想这么继续冷下去……
墨浪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要控制这首曲子,需要很大的精力。而这曲子的声音,也并不像他以前弹奏的那些曲子那样婉转。
每一下都如同天地鞭笞,令人心生敬畏。
已经睡着的长老和挞拔族人们被这忽然响起的琴声惊醒了,长老立即睁开双眼,赶紧从床榻上爬起身来。他答应过族长的,一定不能让墨浪影响了挞拔族的生活。深夜弹琴,纵然是天籁之音,也影响了挞拔族人的睡眠。
墨浪弹琴的双手越来越快,快到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双手的动作。不过,每一个动作他都烂熟于心,并不会出差错。
南宫婉婷嘴里依然呢喃着独孤瑾的名字,汗水已经把床榻上的被子都浸湿了,可她还是感到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
墨浪听到那个名字,一颗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住。
在变痛?还是痛得有点麻木了。
他不知道,也不想分心,他只想在长老来之前把南宫婉婷体内的寒冰邪气暂时引出一些。想要彻底治愈南宫婉婷体内的寒冰邪气,没有足月的功夫是不行的。
挞拔族原本已经熄灭的烛火都重新点燃了,长老出了房门,看到这些点燃的烛火,心里大惊。
只能希望族人们能够多加忍耐,不要赶墨浪走才是。他舍不得墨浪这种才子离开,还记得他看到墨浪的时候,墨浪已经奄奄一息,生命垂危。是他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劝住了墨浪,让他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长老快速的往墨浪这边走来,因为太过激动,步履发颤,双手都忍不住颤抖着。
终于,长老来到了墨浪的房门外。
这间房子的房门早已破旧,是拴不住的。
长老也有些怒了,因此并没有叩门,径直把房门推开。
长老走到墨浪身后,墨浪还在弹曲。但相比起之前急骤的曲调而言,现在的乐音更平和婉转,更有墨浪平日的风格。
“你不是答应过老身,不会干扰挞拔族人吗?快别弹了!”长老说道,长老见墨浪还是那般固执,便伸手压住墨浪的琴弦。
墨浪起身,一如往日的恭敬礼貌。
“你为什么这样?墨公子,你不像是不懂礼仪之人,怎么会在这夜深之际,还弹琴搅扰众人?”长老说话时,目光落在床榻上。
“公子为何不睡觉?”长老的眼睛盯着那张床,盯着轻纱白帐后。
光线昏暗,加上长老老眼昏花,看不清轻纱白帐后的情况。他伸出枯柴一般的手,撩开轻纱白帐,想要一窥究竟。
“长老。”墨浪唤道。
长老转过身来,“怎么了?不是老身说你,夜深至此,本该是睡觉的时刻,你为何还要弹琴?难道是被人下了蛊毒?实不相瞒,在前些日子,就有一名女子闯入挞拔族。如果不是那女子狡诈让她逃走了,我们绝不会手软。墨公子,老身希望你清楚我们挞拔族的规矩。”
长老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他感觉这间房子里除了墨浪之外,还应该有别人。
可他却难以判断出那人到底在哪里,也难以肯定另外一人是否真的存在。
是他老了吗?
长老在心里嘀咕着,他也有好多时日没有练功了,莫非都退化了?
墨浪对长老说道:“小生知道长老的苦衷,可是,小生夜里实在难以成眠,又没有别的可以打发时间,便只有拿出古琴弹奏一会儿。”
长老的手摸了一下床榻上的被褥,“汗湿了?”长老嘀咕。
墨浪点头。
长老借着烛光看向墨浪,墨浪浑身是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长老沉吟片刻,抬头对墨浪说道:“公子还是先睡吧,不要多想了。你知道我们挞拔族的规矩的,而且老身也答应过族长的。不如这样吧墨公子,老身今晚就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如何?”
墨浪心里紧了一下,他不知道南宫婉婷在房梁上还能坚持多久。
“长老的心意小生领了,小生谨遵长老教诲,不会再弹琴了。而且,休息了一会儿后,我感觉浑身舒服了很多。”墨浪的心紧绷着。
长老点头,他还要赶紧去看看其他族人的反应。希望能尽快平息族人们的情绪。
长老走远后,墨浪才敢关上房门,返回到内屋。
南宫婉婷已不知何时从房梁上下来,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上。
“你感觉好点了吗?”墨浪关切的问南宫婉婷。
南宫婉婷道:“我好些了,不那么冷了。”
烛火摇曳,映在南宫婉婷苍白的面颊上更显得苍白无力。
“你再在挞拔族待下去会没命的,你一定要尽快离开,明一早就离开吧,挞拔族的人各个武功高强,都不是好惹的。”墨浪担忧的说,同时为南宫婉婷把脉。
墨浪按着万俟族人教给他的方法为南宫婉婷小心的把脉,寒冰邪气被引出了一部分,南宫婉婷能睡个安稳觉了。
南宫婉婷虚弱的对墨浪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找挞拔香儿的族谱,可惜没有,我只能寄希望与长老们了,他们一定知道的。”
“就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墨浪双手把在南宫婉婷的双肩上,他们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难道就要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吗?
南宫婉婷的嘴唇干裂,“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怕死。”
“你不要胡闹,你必须离开挞拔族,不要明日一早,现在就走!其他的事情你交给我就好,我可以帮你向长老们询问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怎么样?”墨浪带着一丝愠怒,他不能容忍南宫婉婷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不会走的……不会走的……”南宫婉婷的声音越来越小。
墨浪看着慢慢睡去的南宫婉婷,心里不是滋味。
他是长老蒙了双眼带到挞拔族来的,根本不知道离开挞拔族的路,就算他想要搀扶着南宫婉婷连夜离开挞拔族也只是有心无力。
不过,寒冰邪气被引出一部分后的南宫婉婷明显睡得要安稳很多。
墨浪也正能暂时回到桌几上,走一步看一步了。
……
叶语嫣被独孤煊的人马带回王都皇宫后,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倒是殷姑姑整日都生活在小心谨慎中。
“不用太过紧张,姑姑,反正我们现在就只剩你我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失去的。”叶语嫣不明白殷姑姑在害怕什么。不是说独孤煊把她们抓回去的吗?她在门口吼了那么久都不见独孤煊来。看来不过是独孤瑾在搞鬼而已。
殷姑姑摇头,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上次在卿王府,独孤煊来讥讽卿王爷的时候,殷姑姑就觉得独孤煊的眼神不仅仅有狠戾,还有对皇位的渴求。
那种眼神,她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一阵阵后怕。
叶语嫣拉了拉殷姑姑的手,对殷姑姑说道:“好了姑姑,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担心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本王妃现在算是看清楚皇宫里这些人的嘴脸了,我们有用的时候便是座上宾,我们没用的时候便是一个累赘。现在又有谁会在意两个累赘的性命?没人会来救我们,倒不如轻轻松松的离去。”
叶语嫣一向贪生怕死,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让殷姑姑心里好受一点而已。通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叶语嫣也看清楚了,她身边除了殷姑姑可信,其他人,包括她的亲爹亲娘都不可信。
“若是本王妃面容没有被毁,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争着抢着要来救本王妃呢。别说独孤煊和卿王爷了,就是一向少近女色的太子也会拜倒在本王妃的石榴裙下。”叶语嫣含着泪逞着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