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解,这样的事情,换了谁都难以理解。如果她挞拔云菲不是亲生经历,她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不过,她既然要说,就要说到底,就要说到这痴情琴师相信为止。不然,他放不下,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又如何能放得下?
那些梦里会偶然出现的悲伤场景,挞拔云菲再也不想梦到了,太过虐心。
南宫婉婷抬眼,“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和她不同的地方吗?她温婉,甚至有些懦弱。而我,和挞拔族的这些人一样会用毒,也正因为如此卿王府那些女人才再没能把我怎样。”
南宫婉婷不再说话,她想给墨浪自己思考的空间。
南宫婉婷沉默了一会儿后,侧身拿过桌子上的灵位。
“你的南宫婉婷柔弱胆小,又怎么能大胆到去拿别人的灵位?她谦恭温良,又怎么会毁掉别人的灵位?她爱你如痴,就算是死了,心里最惦念的,还是你。又怎么会把你遗忘?”南宫婉婷低喃,心痛的感觉让她的双眼在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光。
原来南宫婉婷和墨浪的曾经已经在她闯入南宫婉婷的身体时,便印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痛,痛到想逃避。
“那你是谁?”思索良久的墨浪终于开口,没有南宫婉婷想的那么悲怆和愤然,似乎对南宫婉婷所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怀疑。
南宫婉婷道:“挞拔云菲,这个灵位的主人。”
墨浪嘴角含笑。
这是不是他今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南宫婉婷看到墨浪嘴角那抹苦涩的笑意,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南宫婉婷如果要离开你,大可直接离去便是。编来这么一堆胡话,又有什么意思。”
墨浪保持着沉默。
南宫婉婷低头看着灵位,‘挞拔云菲’这四个字让她感到熟悉和温暖。
“那日,我在密室里发现了一张蛊毒配方,身为挞拔族的女子,又怎么能拒绝这种绝世蛊毒的配方。我按捺不住好奇,配出了药,也亲自尝了那毒药。只是没有想到那蛊毒的药方是残缺的,因此,尽管我服了解药,还是一命呜呼了。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卿王府,身份不再是挞拔云菲,而是墨浪公子的心上人——南宫婉婷。”南宫婉婷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说这些,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她无心想要辜负一个痴情郎。也是为了让墨浪好受一些,他不必再痴痴苦等。
墨浪低着头,眼睛看着红儿。
南宫婉婷轻轻吹了一下口哨,红儿一下子就飞到了南宫婉婷的手指上。
“如果我不是挞拔云菲,如果我不是红儿的主人,她又怎么会认得我?我又怎么能指挥她?”南宫婉婷说着,用手挑着红儿玩。
红儿在南宫婉婷的手势下,或飞旋,或停下,或单足立……
“为了这家伙,我小时候可没少挨打,也没少挨长老们的罚。”南宫婉婷低喃。
墨浪再抬眼,已是泪眼朦胧。
南宫婉婷叹息一声,她本无心打扰别人的生活,是命运如此捉弄人。
“好了,你也不必叹息了,你的心上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再叹息也不能让她再回到你身边。我想,如果她在天有灵,也希望看到你快快乐乐的生活,而不是躲在隐蔽的挞拔族了此余生。”南宫婉婷劝道。
墨浪一时之间还无法缓过神来,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看到的南宫婉婷是真的,还是她嘴里那个故事是真的。
无从判断,心乱,脑袋也是一片混乱。
“墨公子!”一个孩童在外面唤墨浪。
南宫婉婷顿时心惊了下,飞身上房梁,躲在了房梁之后。
墨浪看到南宫婉婷麻利的飞身上房梁的身影,心隐隐的痛了一下。他多希望刚才南宫婉婷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南宫婉婷故意说来气他的,故意想要他死心的。
他宁愿这一切不过是个谎言。
他想要的不多,只要她好,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墨公子。”孩童的声音更近了。
墨浪走了出去,孩童蹦蹦跳跳的来到墨浪身旁。
“公子,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孩童稚嫩可爱的声音甚是好听。
这时,一长老走了过来,含笑的问那孩童,“是不是你顽皮,又在墨公子身上下蛊毒玩了?”
孩童嘀咕着,“不是的,娘亲说墨公子是长老带来的客人,不能对公子无力。是公子一出来就这样的。”
墨浪赶紧对长老说道:“不是他顽皮,是我自己在房间里想到一些前尘往事。”
长老抚摸着胡须,道:“前尘往事终不过是梦一场,放下,心境空明,才能看到新的天地。”
“长老教育得是。”墨浪行礼说道。
长老笑着摇头,“哪里是教育?老身不过是不想看到墨公子如此神伤。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让墨公子破例为我挞拔族的长老们弹奏一曲。”
墨浪已经恢复了神色,“小生性命都是长老救的,为长老们弹奏一曲实属应当。”
墨浪转身之际,回头看了一眼南宫婉婷所在的方向。
直到长老走远了,南宫婉婷才探出脑袋。藏在南宫婉婷衣袖里的红儿也才慢慢的挪出身体,南宫婉婷不禁感叹,红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对长老们很害怕。
为何她单单不害怕那琴师——墨浪?
南宫婉婷飞身下来,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到桌子上摆放的已经破碎了的灵位,总觉得看着自己的灵位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南宫婉婷索性用内力把灵位击了个粉碎。
“要到哪里去找有关哑娘的一切?族谱?”南宫婉婷在心里念叨着,对,唯有挞拔族的族谱记录了挞拔族族人的分支。
和其他姓氏族谱简略的风格不同的是,挞拔族因为人口极少,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大事都有记录。只要能找到挞拔族的族谱,就一定能够找到有关哑娘的一切。
族谱放在祠堂,祠堂平日里是紧闭的。
不过,有一身功夫在身上的南宫婉婷想要闯入祠堂也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要躲过族人们犀利的双眼。
好在南宫婉婷躲过了村子里玩耍的孩童的双眼,也躲过了长老们的眼睛,顺利溜入了祠堂。
虽然南宫婉婷本也是挞拔族的人,但挞拔族的祠堂她却很少来过。只因为别人说的一句话:她是没有爹妈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踏入祠堂半步的。
好奇心,小孩子都有的。
十二岁那年偷偷潜入祠堂,被长老们发现了,被罚在毒液里浸泡了一个晚上。正值冬日,毒液结成了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长老本来只想罚她一个时辰的,长老事多,让其他人看守着。那些人故意这么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宫婉婷已经不恨那些人了,她甚至都记不得有哪些人害的她。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
南宫婉婷身在祠堂的瓦片上,一只只多事的飞鸟从南宫婉婷身旁飞过。南宫婉婷低头间,看到红儿躲在她的衣袖里,露出小半个脑袋,略受惊吓的看着袖口外自由飞翔的飞鸟们。
南宫婉婷鼻尖一酸,原来在这片土地上,受欺负的不仅仅是她南宫婉婷,还有这只与众不同的飞鸟。
南宫婉婷伸手从怀里拿出几粒药丸,弹指飞间,一只只桀骜不驯的飞鸟被南宫婉婷击落在地。她没有伤及飞鸟们的性命,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他们,红儿不是好欺负的。
飞身入祠堂,静得出奇。
檀香袅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南宫婉婷打量着这个神秘的祠堂,和她十二岁那年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窗明几净,檀香袅绕。
“族谱!”南宫婉婷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祠堂桌几上的族谱。
挞拔族的族谱和别族族谱有所不同,别族族谱多被藏在深处,一半时刻不会拿出来。而挞拔族的族长则认为挞拔族人秉承天命,应当把所有大事都记录下来。所以挞拔族的族谱一般被摆放在这张桌几上,以备长老在族长的监管下添些,让后代子孙不要忘了代代先人。
族谱呈古墨色,像一个庄严古老的盒子。
略微有些旧了,有些地方被长老们小心的修补过。
这么一本安静古朴的族谱让南宫婉婷自然而然的生出一些敬畏,她心怀虔诚的翻开族谱,族谱上一个个名字唤起了她内心的激动。
南宫婉婷的眼睛快速的寻找着一个名字——挞拔云菲。
她似乎都快忘了自己千辛万苦回到挞拔族的目的是什么。
整本书都快翻完了,就是没有找到这个名字。
南宫婉婷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放空一般,怎么可能?她挞拔云菲天资聪颖,在研制毒药方面比挞拔族很多长老都厉害,这族谱上怎么可能会没有她的名字?
她从小就特别发奋制造蛊毒,既是因为没有玩伴,这些蛊毒就是她的朋友。也是因为,她……想让自己在族谱上占用的页数越来越多……
为什么?
难道还有另一本?
不可能的,这本族谱上把挞拔族现在存在的所有族人都记录下来,凭什么单单没有她挞拔云菲!
南宫婉婷瘫软的坐到凳子上,捧着族谱的手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