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幽暗的小巷里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不小心摔倒的声音。那是我在逃命。因为我的老公要杀我。
我左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右手紧紧的捂着流血的胸口,大喘着粗气,光着脚板,步幅不稳的在小巷里向前奔跑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出。染红我白色的衬衫。又低落在小巷的水泥路上,逃一路,滴一路。我知道,我逃不掉了。这一路的血迹,正好指引了身后追赶我的龙坤。而我的身体也已经到达极限。这一刀虽然没有插入心脏,却也导致我在逃脱时失血过多。
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着整条小巷。即使没有滴一路的血迹,就凭龙坤那对血腥灵敏的嗅觉也可以轻易找到我。因为他是一只鬼,可笑的是他还是我的老公。
全身力气用尽,又失血过多,双腿再也不听我的使唤,再一次摔倒在小巷的水泥地上。我狼狈想要爬起来。却是全身无力。甚至脑袋开始晕眩。最后只能躺在冰凉的水泥路上。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匕首。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却只能默默的等待着龙坤的到来,等待着我的死亡。
小巷的另一边响起规律的走路声,我寻着声音,远远望去,昏黄的一片月光,撒在龙坤修长的身上,在地上映出长长的灰影 。他那如刀刻的轮廓,木然的表情,还有紧抿的薄唇,都是我所熟悉的。只是眼底的凌厉让我心寒。龙坤迈着不急不缓的优雅步伐向我走来,像一个索命的死者一般。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夺命的气场。我紧紧的盯着龙坤,数着他迈过来的每一步路。而每一步都是我生命倒数的声音。
直到龙坤走到我的面前。我还紧紧的盯着他。这个让我爱之入骨,又恨之入骨痛彻心扉的男人。
龙坤紧抿着薄唇,绷紧着俊脸,极度的阴沉。眼睛死死的瞪着我还在流血的胸口。半蹲半跪在我的面前,右手掏向了西装口袋。
他是要动手了吗?我紧绷着神经,看着龙坤的动作,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无限放大。一股绝望蔓延全身。
“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反正要死了,不如鼓起勇气问个明白,也好死个明白。
龙坤从口袋里掏出一圈医用纱布绷带。这让我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让我死吗?为什么掏出来的不是匕首,不是手枪,而是医用纱布呢?
“我从不想让你死,只是想挖你的心而已。”龙坤语气轻轻,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几不可闻的微微皱了下眉头,双眼紧紧的盯我的伤口。熟练的解开我的衬衫,利索的给我上药包扎。看龙坤木然的表情中竟有了一丝丝的慌乱紧张。一时间,我竟真的看不清他到底是爱我的,还是恨我的。也许是龙坤他自己也是矛盾的吧!
“挖心,那还不是死。你还真会狡辩。”我不屑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他。而龙坤也不再解释什么。 只是很小心的为我包扎。
寒心的我手里紧紧的握着匕首。心底涌出一个想法不停地叫嚣着,魅惑着我。杀了龙坤,杀了他。只要我拿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我就解脱了。只要一下,轻轻的一下就好。握着匕首的手,不停的攥紧再攥紧。却始终无法抬起胳膊,给他致命的一刀。
看着他英俊阴沉的侧脸,紧紧的盯着我的伤口,为我包扎认真的模样。还真像是一个有情人。只是我不明白,明明知道我手中是有匕首的,却丝毫不去防备。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手,把匕首放下。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匕首并不能自保,也不会有任何杀伤。因为我那卑微的爱情,我愿意放下一切,愿意付出一切,愿意被伤害!
伤口不大,只是有点深,也很好包扎。我任由龙坤包扎好,又给我穿好衬衫,扣好扣子。
“你应该很累了,我们回家吧!”龙坤帮我包扎好那刀伤,扶我坐了起来。语调轻柔,温润沁心。是我所熟悉的暖心语调。只是,家,那是家吗?那是我刚刚逃脱的地方。那是我的噩梦,那是我的牢笼。
一直还勉强平静的情绪,在听到又要回去时彻底崩溃。 “你刚才不是要我的心吗?为什么给我包扎。怎么不现在就取,猫抓老鼠的游戏我不玩了!”我歇斯底里的如疯子般喊了出来。泪如雨下。再也不能装作平静。
“你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取心脏!”龙坤依旧紧抿着薄唇。从不多语的他倒是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只是如此刻薄的话语,他竟如此平淡的轻描淡写。让我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这一刻,我真的好绝望。龙坤他不肯放过我。一心的要我死。是啊!只是单纯的要挖我的心。只是单纯的要我死。可是,我的灵魂是七拼八凑修补起来的,如果没有身体承载,我连鬼都做不了的。他明明知道,这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世。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一定要让我魂飞魄散。这是对我有多大的仇怨!
一道刺目的车灯光直直的照进巷子,缓缓的开到龙坤的身边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骨瘦如柴的鬼司机。他恭恭敬敬的为龙坤打开后座车门。
龙坤轻手轻脚的将我抱起,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易碎的心爱物品。将我放在了后座,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坐在我的旁边。直挺挺的如僵尸一般坐着。依旧紧绷着俊脸,木然的表情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情景,不说一句话,直盯着前方。
很快就被鬼司机送到了别墅,龙坤下车后,依旧是轻手轻脚的将我从车上抱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进房间。将我放在床上。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我都怀疑我是因为失血过多的晕眩,而产生的幻觉。在幻觉里,我们回到了从前。只是我的心里却很清楚,他的温柔,不过是想要我心脏的伪装。不过是掩盖他是魔鬼的外皮。
“老公,你别这样对我,不然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我。”龙坤听到我的话,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为我盖被子的手明显一颤,脸色立刻又阴沉了几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让我捉摸不透。不知道是因为我叫了那句以前经常叫的老公,还是因为爱与不爱的问题。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房间里走进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医生,哦,不,不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鬼,拿着几袋血与输血的器材走了进来,在龙坤的示意下为我输血。
“老板,待血输完,夫人身体就会恢复正常。”女鬼为我输好血,恭敬的交代一声后就离开了房间。
龙坤坐到了我的床边上,紧紧的盯着吊在上方的血袋。幽幽的开口说道:“灵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龙坤说到此,由盯着血袋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一脸的柔情。
“我是真的爱你,至死不渝的爱着。”说话间,他用拇指肚轻拭着我的眼角,我才发现,原来,我流泪了,就在听到他说爱着我的时候。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等到了他说他爱我。却是在他要杀我的时候。
哭过的眼睛明亮了许多,我看向我头顶上方的血袋,微微的笑了。曾经说如果你也爱我,让我去死也值得,现在可是应验了。我听到你说爱我,可是我的时间也就剩下着一血袋点滴的时间。
我伸出右手,将点滴上控制点滴快慢的滚轮滑到最大。我不想再挣扎了。逃不掉的,不如快点过去吧!快点结束吧!为了以往那美好的记忆,画上句号吧!
龙坤看到我的动作,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的盯着血袋。木然的表情的如尸体一般。不,不能这样比喻。他就是尸体,我怎么忘了呢。
时间仿若静止,龙坤不说什么,我也不说什么。都在等待着那一刻。事到如今。我们竟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只有血袋里的血源源不断的输入我的体内。
许久,血袋里的血滴已经所剩无几,再看看那个曾经爱着的男人。在他的眼底,竟然毫不遮掩的闪烁着兴奋,以及期待的光芒。直刺的我心痛。
我将被子掀开,解开衬衫上的纽扣。露出被包扎好的胸口。又将包扎的纱布一点一点的揭开。露出已经被血块凝结的伤口。对着龙坤微微一笑,说道:“动手吧!”既然逃不掉,不如就快点结束这一切。
话已说完,我便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龙坤一眼。不管他会不会因为我的自愿而不忍心。还是高兴的接受我的配合。这都无所谓了。为了那一句他爱我的谎话,我愿意付出我自己的生命。愿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再无牵扯。再无缘分。
闭上眼睛,看不见,却听得见。却感觉的到。我心情很平静,也不再有什么期望。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时间如凝止一般。或者如同放慢。我清楚的听到到左胸被利器狠狠地插入,又被狠戾的划开一道口子。听到那利器割肉的声音,感觉到胸口被人扒开一样。却没有感觉到痛楚。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如果我还能有来生,愿来生,我们不要相见,更不要相恋。
眼前又浮现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上大学的时候认识。到一起找晶石,一起修补灵魂。再到后来的拔刀相向。一切竟是那么的用心,又那么的可笑。只是脑袋越来越晕眩,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我再也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