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看着办公桌上的食品袋,疑惑地问王晨宇道:“这是啥呀?”
王晨宇说:“乐乐的头发。”
严瑾看着王晨宇,略有些不解:“陈老师这么快就被你给说服了啊?”
“唉,答应你的事,我硬着头皮也得上呀!陈老师起初心里老大不愿意,后来呀,自己想通了。她陪在乐乐的床前,看着乐乐,一夜未眠呀!”
严瑾抱愧道:“真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王晨宇说:“不存在。乐乐能够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我们都应该感到庆幸,应该祝福他!哪个孩子不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哩!我们对他再好,也不能替代血缘关系呀!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应该感到高兴!”
王晨宇很大度地安慰着严瑾。
严瑾知道王晨宇的话是在安慰她。她说:“你也不要安慰我。我心里知道你们的心里不知道又多苦。这个DNA比对结果不管是个什么结论,对你们都已经造成了伤害!给你提完要求,我就一直心神不宁,内心隐隐作痛。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陈老师!”
“小瑾,你真的想多了!陈老师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个事情即使怪罪又轮不到你的头上。你就不要太自责了!就算我们不同意,人家于萍他们家还可以走法律程序。如果乐乐真是他们家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现在乐乐还小,等到大些了,伤害反而还会大一些!让他们赶紧的,早点出结果,手中的靴子落地了,大家就都消停了!”
严瑾稍微心安了一些。她说:“那我一会就给于萍他们送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党芳菲的电话打过来了。党芳菲约见严瑾。豪盛公司的案件下个月开庭,她还有一些细节方面打算和严瑾、王晨宇交换一下意见。严瑾就拿着食品袋来找黄敏敏。她嘱咐黄敏敏说:“敏敏,你下午专程将这个袋子帮我送到地方。地址电话姓名,我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黄敏敏接过塑料袋,看了看,问:“严总,里面是啥呀?”
严瑾含混地回答说:“几根头发样本,检测用的!”
“发同城快递不行吗?!”
严瑾说:“不行!很重要,你要亲自送去!”黄敏敏是严瑾很信任的员工,办事很认真负责。
黄敏敏正在整理档案柜里的文件,屋子里有点乱。她将塑料袋随手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回答说:“好的。我整理完了,马上就去送!”
严瑾给于萍打电话说:“萍姐,乐乐的头发样本我已经拿到了!本来我要给你送过来的,但我现在有点事情走不开,我让我办公室的小黄一会给你送来。”
于萍感激不已:“严瑾,你可帮了大忙了!谢谢你啊!”
于萍昨夜还和傅顺讨论乐乐的问题。傅顺说:“我不太理解啊,你妈妈这么积极地掺和个什么劲?这与你妈妈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于萍有点不悦地说:“你怎么说话的?我妈妈一辈子都深爱我爸。她当年不肯也不允许生二胎,加上我又是个女孩,我妈总觉得欠我爸爸的。我这个弟弟的出现,正好弥补了她心中的歉疚。可是,却被她给弄丢了!你说说,她应不应该掺和?”
傅顺笑着反问道:“乐乐如果是强强,你们家谁来养?”
于萍很恼怒地看着傅顺:“傅老西,你抠门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我弟弟还没有找到,你就开始打你的小九九了?!强强要是找到了,我把他接到我们家里来,不行啊?”
傅顺讪讪地说道:“我没说不行啊!我们不是在讨论问题吗?我问问也不行啊?”
于萍说:“现在是讨论谁来养的时候吗?傅老西,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强强!”
傅顺说:“人家要是把乐乐给转移了,或者藏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可以走法律程序呀!”
“唉,我是担心事情闹大了,后果对谁也不好。尤其是你和严瑾,你们可是多年的闺蜜呀!”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得不好收场。所以,现在不是在请严瑾协调吗?”
黄敏敏整理完毕文件柜,已到了午饭时间。司徒杰喊她一块下楼吃饭。她答应一声,门也没关,就跟着司徒杰下楼去了。等她吃完饭,想起了严瑾交待的事情,可是却再也不见那个塑料袋的踪影。她将文件柜里的文件夹全部打开,也没有找到。黄敏敏坐在座位上,想了一阵,也不敢给严瑾打电话。她想不明白严瑾给人家送几根头发要干什么?检测?检测什么呢?检测基因缺陷还是检测微量元素?她觉得可能是检测身体健康状况。因为她前几天还听严瑾说过,最近感觉疲劳,身体恢复比较慢。黄敏敏的工作一直以扎实可靠的作风得到严瑾的表扬,全事务所的员工对黄敏敏都留下了这个极好的印象。黄敏敏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影响到自己的形象。她想到这些,将柜子里的文件夹又重新搬出,开始仔细地搜寻。
于萍收到乐乐的样本之后,如获至宝。她将装有乐乐头发的塑料袋和首饰、证件等重要物品存放在一个隐秘的抽屉里,等待母亲从老家返回。
舒红秀在于萍小姑于莹的陪同下,来到监狱看望于大海。于大海在严瑾的斡旋下,在监狱的夜校里担任辅导老师。因为逐渐适应了监狱的环境,他的气色远比刚进来时红润正常了许多。舒红秀和于莹隔着一个栅栏和于大海见了面。舒红秀和于大海甫一见面,双方都觉得有点不自然。于莹见状,率先招呼道:“哥,嫂子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于大海不咸不淡地问:“什么好消息?”
于莹对舒红秀说:“嫂子,你来说!”
舒红秀说:“强强可能找到了!”
于大海听到儿子的名字,本来有点萎靡的神情立刻警醒起来。但他听到舒红秀的话又有点犯迷糊:找到就是找到了,怎么还可能啊?他问道:“你到底是找到还是没找到?什么叫可能啊?”
于莹提醒舒红秀说:“你给我哥详细说说呀!”
舒红秀就把自己到了京城,参加于萍的同学严瑾的生日宴会,在宴会上见到乐乐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于大海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他说:“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啊?”
舒红秀说:“强强已经被人家收养了!再说,强强丢失已经有一年多了,我又和孩子不太熟,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像强强,但又不敢确定!”
于大海急得站了起来,被一个管教干警喝令道:“坐下!”
于大海坐下后,皱着眉头,很不友好地对舒红秀说道:“你是不是脑壳有问题?这才一年多,孩子能有多大变化?你还认不出来?我告诉你,强强和于萍本来就长得很像,他的右耳垂上面张乐一颗油菜籽大小的黑痣!你看这个孩子有没有?”
舒红秀嗫嚅道:“我就是吃完饭和孩子玩了一会,没注意看!”
于大海急得连连跌脚:“你照了照片没有?快拿来给我看看!”
舒红秀说:“就见了这一次面,人家就不让我们见面了!我到哪里去照相嘛!”
于大海质问舒红秀道:“那你回来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于萍说,要我回来把你的什么生物样本弄过去,和这个孩子做个DAN的亲子鉴定,看到底是不是强强。”
“那也行。你说要我怎么做?”
于莹本身就是护士,知道操作程序。她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掏出医用卫生棉签,让于大海张开嘴,准备取一点口腔黏膜的样本。她的举动被在一旁监视的管教干部发现。管教干部制止道:“你们干什么?不准和犯人接触!”
于莹解释说:“我就用棉签在他的口腔取点样本。”
“不行!不准接触!”
于大海急得求情道:“徐队长,求求你,我的孩子被人贩子拐卖了,我这是取一点样本做DNA检测用!求求你,帮帮忙!”
被于大海称为徐队长的干警说:“如果你们有这个需要,请按程序申请办理!不准私自接触!会见结束!”
于大海被强行带离会见室。于大海一边走,一边哀求徐队长。但徐队长因为职责所限,没有答应。
舒红秀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她哭哭啼啼地离开了监狱。
根据一个干警的指点,舒红秀按照正常程序办好了手续。第二次见到于大海时,她发现于大海的腮帮子有点肿大。她问道:“大海,你怎么啦?血压是不是又升高了?”
于大海说:“牙龈发炎。你废话少说,赶紧取了样本,快去做DNA鉴定。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于莹为于大海取好样本。于大海又说:“我看可以把小薇叫到京城去,让她当面认认孩子,这不比鉴定快多了?”
“我没有她的号码,到哪里联系她?”舒红秀生硬地说。
于莹说:“哥,我来想想办法,要是联系上了,我来通知嫂子!”
舒红秀带着于大海的生物样本回到京城。
于萍专门请了一天假,将两份检材送到了一家医学鉴定中心。大约半个月后,鉴定结果出来了。于萍拿到报告,只见结论一栏盖着一个条形章,红框内是血红的七个字:鉴定无血缘关系。
于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傅顺:“老西,完蛋了!鉴定结果说乐乐于我爸爸没有血缘关系。”
傅顺略微有点吃惊:“怎么这样啊?你妈可是笃定说乐乐就是强强的嘛!”
于萍失望地说:“可能是妈妈年纪大,记性不好吧!唉,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于萍又给严瑾打了电话,说了鉴定结果。严瑾如释重负,悬吊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得以落地。这个消息对于王晨宇和陈默来说,当然算是一个好消息。她赶紧打电话将鉴定结果报告给了王晨宇。
当天晚上,于萍和傅顺带着礼物,在严瑾的陪同下,专程到王晨宇家里登门道歉。
王晨宇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当然更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严瑾和于萍的亲密关系。当严瑾转告王晨宇说,于萍两口子想登门致歉,王晨宇并没有加以阻拦。他说:“来家里坐坐也好,让他们以后死了这条心,不要再影响我们一家人的正常生活。”
王晨宇和严瑾都没有料到,这个登门致歉行动,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负面影响。
于萍拿着鉴定结果回到家里。舒红秀把鉴定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就是不肯相信。她说:“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是老糊涂,记性不行了!我现在是越想越觉得乐乐就是强强。我第一次见到乐乐的时候,我喊了一声强强,他望着我愣了好一阵,脸色都变了!没错,乐乐就应该是强强!”
于萍说:“我亲爱的妈妈耶,您怎么不相信科学呢?这个检测报告不是摆在您面前吗?”于萍再次将检测报告拿到手里,在舒红秀面前摇晃。
傅顺也附和说:“就是!”
舒红秀气恼地夺过于萍手中的报告纸,拍打着纸面,说:“迂腐!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报告就不会出错?再说,你们两个谁亲眼见过那些头发就是乐乐的?他们为了让我们死心,就不能随便找几根头发糊弄糊弄我们?亏你们上过大学,读过研究生!”
傅顺看了于萍一眼,说:“于萍,你还别说,妈说的还有一点道理!”
于萍不同意傅顺的看法。她说:“有什么道理呀!严瑾不会做这种事,王老师也不会这么做!”
傅顺说:“保不齐陈老师背着他们来这么一手也未可知!”
舒红秀表示赞同:“就是呀,不管是哪个人,都有可能!你们呀,不要太天真!”
于萍被妈妈和老公左一句右一句的质疑,说得也没有了主张。她也开始怀疑自己。
傅顺说:“先不管是谁做了什么,我们应该再想想补救措施。毕竟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们造假呀!”
舒红秀说:“你们要是不好出面,我去找他们说去。我要亲自动手拿到乐乐身上的样本。”
于萍说:“妈,您就不要添乱了。让我和傅顺商量一下。您先消停一会,我们明天再说吧。”
舒红秀嘱咐道:“那你们可得给我抓紧喽!哦,对了!你爸爸给我交待说,强强的右耳垂上面有个小黑痣,你们要是见到乐乐,一定要记得看看!”
于萍说:“知道了!”
舒红秀还是不放心,说:“你爸爸还说让强强的妈妈到京城见见乐乐,我就是不知道你小姑联系上了没有!”
于萍说:“您别把事情越闹越复杂了!我们自己先想想办法再说吧!”
于萍和傅顺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想出了一个登门道歉的妙计。
于萍和傅顺拎着大包小包,在严瑾的陪同下来到了王晨宇家。
王晨宇打开门,热情地欢迎道:“哎呀,你看你们,咱都是自己人,犯不着这么客气!”
于萍说:“给你们舔了太多麻烦,真不好意思!陈老师,对不起呀!我们专程来向您道歉来了!”
陈默坐在沙发上,听到敲门声,没有动弹。她猜到是于萍他们几人来家了。她心里颇有怨言:你们不是说乐乐是你们家的吗?折腾了半天,根本就没那回事!我们一家三口的平静生活被你们搅乱,还好意思到家里来!
王晨宇有意提高声音,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乐乐说:“乐乐,跟你妈妈说一声,严阿姨他们来了!”
陈默听到了于萍的话,也不好再装着听不见了。她很勉强站起身,迎着于萍等人说:“来了?!”
于萍再次致歉:“陈老师,真不好意思!我妈让我转告您,我们对不起你们!是我们太草率了!”
王晨宇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说了。坐,坐!”
严瑾一直没有插话。她拉着乐乐,和他聊着幼儿园的情况。乐乐说:“今天蜜蜜把我的兔子抢跑了!”
“蜜蜜是谁呀!”
“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呀!”
于萍挤到严瑾身边,伸手将乐乐抱到自己膝盖上,从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问:“乐乐喜欢不喜欢棒棒糖呀?”
陈默在一边说:“乐乐晚上不吃糖!”
于萍说:“就是,晚上吃了牙齿会长虫虫!拿着玩吧,不能吃哟!”
于萍一边说,一边盯着乐乐的两只耳朵,找她妈妈说的那颗黑痣。果不其然,乐乐的左耳垂上真有一颗黑痣。于萍有点疑惑:妈妈说强强的黑痣是长在右耳垂上的呀!于萍拿出手机,对严瑾说:“我觉得我和乐乐好有缘分的!你看,我们俩的眉毛有点像吧?你给我们留个影吧!”
严瑾有点犯嘀咕: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照什么相呀?该不是于萍还不死心吧?
于萍催促道:来呀,乐乐,来,我们都比个剪刀手!喊茄子!茄子!
照完相,于萍看了照片,说:“嗯,光线不太好!我打开闪光灯,你在给我们照一张!”
于萍见目的达到了,对傅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站起身,准备告辞。
严瑾将他们送到门口,说:“萍姐,你们先走吧,我再和乐乐玩一会!”
王晨宇将于萍和傅顺送到电梯里,挥手告别,回返室内。
陈默脸色很不好。王晨宇说:“陈默同志,人家专程登门道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老人家就宽宏大量一回,不要再当黑脸包公了!好吧?”
严瑾说:“陈老师,都怪我,给你们惹这么一摊麻烦事!”
陈默说:“小严,你不要想多了!这不能怪你!”
王晨宇说:“看看,您老人家的黑脸包公害得严瑾心里都打鼓啦!”
陈默挥挥手,说:“算了!不跟他们计较了!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啦!乱七八糟的!”
出了电梯,傅顺问:“怎么样?乐乐的右耳垂上有黑痣吗?”
于萍说:“右耳垂上没有,左耳垂上倒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妈妈记错了?”
傅顺笑道:“你妈最讨厌别人说她记性不好,你又在质疑她!小心老人家又跟你急!”
于萍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小姑和强强妈妈联系上没有。我把今晚拍的照片先发给她辨认一下,说不定不需要什么DNA 比对!”
傅顺别有用心地说了一句:“就算强强他妈确认乐乐就是强强,我觉得你爸爸还是有必要和强强做个亲子鉴定,这样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