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容兄弟痛恨当今天子之深,婆婆也是明白的,之前他也特意嘱咐千万不可动摇心思。”突然语气有些冷意,秦峰转眼,目光中多了一些凌厉,却是隐在满满的关切之下,教人难以发觉。
“夜已深,秦峰还是回去歇着吧,头子身子已然不适,这时候,你可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咳咳咳……”如婆婆沾满墨水的手掩住了口鼻,皱起的眉头明显显现了她身体的不适之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峰完全未注意到这些,只是有些愤愤地开门离去。
月光落下,如婆婆重新提笔缓缓写着,眉眼之间融了些许凝重。
“叶弈姑娘,你说的没错,秦峰果然是……唉……”或是自责,或是悲切,如婆婆以手扶额,不堪露面。
隔间帘子被缓缓拉开,绍以眠从中步出,比起几个时辰前,未描的柳眉间似是多了悲伤,“如今,怕是你们的计划要……”
果然如她所料,秦峰真的已无法再等,幸好她提前来了如婆婆这提前说了一切。
“绝不能被这等小人利用,我们的兄弟不能为他卖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直以来,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婆婆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能留着!”绍以眠一拍桌子,笔被震得一移,划出一道墨迹。
尽管她心知肚明,秦峰不过是为了钥姐姐不平,欲拿苏钰来抵,只是,他的想法太过激进,若是钥姐姐明了,岂非自责至极?可是,她并未将这些告知如婆婆,反倒是因一己之私将其描黑。
她不是圣人,不想再容忍一切,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需要她来承担?
“可是……”婆婆不再言语,虽对叶弈所说有些怀疑,但是,她是君殇所识之人,又是头子在意之人,想必不会毫无缘故地对他们不利,便也就信了些许,只是,秦峰的前后所作所为联系起来的确很难不令人多想。
“婆婆,你信我吗?”绍以眠认真地目对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信……”许久,如婆婆才启唇,被时光揉皱的眼眉间充满了悲哀。
抬头望着未关的门,入眼便是高挂的残月,绍以眠抽了抽鼻,在这短短一天,一切都变了……
对了,她竟忘了容却安危,不过,且不说得她针灸,应当缓了病症,他已得千年浮雪,解反噬之毒根本无困难。
但,她心中仍是有些不安。若非将容却控制,秦峰又如何来劝说如婆婆……
“婆婆,这该如何是好?”绍以眠不是懂得兵法计谋之人,如此,更是乱了头绪,只容身体里的恨意肆意叫嚣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以秦峰的性子,定会铲除一切挡路之人,但是你,又是如何逃离的呢?”如婆婆不解于此,所有人皆以为秦峰粗犷,却未想他也是做事细腻至极之人。脸色间关切更甚于疑惑,以眠垂头,久久不再语。
“好了,婆婆便不再过问,你既是君殇将军的好友,自然也非无能之人。咳咳咳……”
见如婆婆捂着嘴咳嗽起来,以眠一惊,立即上前欲摸脉,却被婆婆瘦小的身子挡开。
“不必了,这身子骨婆婆也是知道的……”
“婆婆……”突然间愧疚备涌,以眠仓皇转身,向房间外迈去,可是却是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也许,瞧见了又能如何呢?她们之间,不知以后是否还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绍以眠自个儿思量着一切,估摸着事情的一点点进展。
这秦峰也只是为了报君殇大哥的仇,但是即便是这般,可是这与外寇私通背弃国家百姓,可是不忠不孝之行。这让一生忠心耿耿的君殇大哥怎么能受的起。可这些都不是关键,重点是她现在该如何应对秦峰。更何况容却同婆婆……该如何是好。
绍以眠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揉着,想缓解下因困扰而造成的头疼。
青绥城可是不能落到敌寇腹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前方传来消息,敌寇大破我方士气大败。
绍以眠听闻消息,本就彻夜未眠微微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跌坐在身后的太妃椅上,气若游丝,口中喃喃道:这……
将近午时,绍以眠才撑起微恙的身体起身进了些许食,又听道前方战讯,说许一楹不幸战死。
绍以眠放下汤匙,对身边的正在收拾东西的梓儿说,“扶我起来吧。”
“姑娘,您身体还虚弱,大夫说……”梓儿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我的身体我自是清楚,你扶我出去走走罢。”绍以眠捏了捏眉尖,睁开眼匿去不知名的情绪淡然道。
“是,姑娘。”梓儿看着绍以眠去意已决,便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扶着绍以眠起身到屋外。
“哎哎哎!你们听说没有,我方不光大败敌军连许一楹将军也不幸战死,看来……”一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边走边同身边同样穿着不菲的几个中年人说着。
“是吗!是吗!我就是说啊!”一旁看上去稍微年轻的说,“听说这次可不仅仅是外敌啊!还有内贼呢!这下子里应外合我看……”
“呸呸呸!”第一个说话的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这话可不要乱说,心里知道便是了,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光是诛九族阿……”说着,做了抬手在脖子上一抹,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
“好好好……”周围其余人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缄口,对他拱手道,“谢谢王兄提醒。”
“哪有哪有。”被称作王兄的男人点了点头,笑着客气道,说着几人推推就就的走远。
“姑娘,这……”梓儿听见谈话的那里人离开,想到听到的他们的话,有些担心的看向绍以眠。
绍以眠并未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人渐渐走远的背影。像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怎么的,前线战况总会很快传入百姓中,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大部分消息须臾便被证实,就比如大败敌寇,就比如许大将军战死沙场。
虽说大家在后方不能知晓前方战况,可是那节节败退的消息也不能无故传来……
到最后战事未半,这后方就人心大乱。估计前方也就快了。
“回屋吧!” 绍以眠启唇。
“是,姑娘。”梓儿扶着她回屋。
刚进屋不一会,屋外传来敲门声,轻盈又带着些急促。
“这个时候会是谁?”绍以眠柳眉微皱。
“那…开门吗,姑娘?”梓儿询问出声。
“开罢。”绍以眠阖眼不再说话。
梓儿好奇看着绍以眠这样,不过也没多说,出门开门。
“阿眠……”梓儿出去不久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梓儿欣喜的声音一同传来。“姑娘你看谁来了!”
这……绍以眠一下子便记起来这声音主人。是他。
“阿眠……”来人声音虽然中气十足却掩饰不了里面的疲惫。
果然是苏钰。绍以眠起身从头到脚打量苏钰。
衣服料子仍旧价值不菲,可依旧掩饰不了他的风尘仆仆。
“苏……”绍以眠看到这样的苏钰心中泛起各种情绪,复杂的不知怎么形容是何滋味。忍不住就开口想说些什么,缓过神发现那人已不是年少同伴,便快快改口掩下眸中的复杂行了个便礼道,“参见皇上。”
“阿眠,你知道朕不想你这样的。”苏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伸出手落空又颓废的放回身边紧握成拳。
“皇上客气了,君臣之礼不可废。”
“阿眠……”苏钰看到绍以眠这般与自己疏远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绍以眠手中掐算着他此次的来意,实在不想让这种尴尬持续下去默默道“皇上此次前来不是只来看看我的吧,有什么事情皇上请吩咐吧。”
“朕想请你,随驾出征,祝朕一臂之力,守住青绥城。”
绍以眠眉头紧锁“外面的传言我都听说了。这个时候民女定当义不容辞,只是民女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你说”,
“凯旋之日,放了容却和如婆婆。”说罢,便行了大礼跪在地上。
苏钰点了点头,默了一会道“你不用和我如此生分的”伸手将绍以眠扶了起来,这次绍以眠没有在躲闪,目光直直的盯着苏钰“这次出征,你我先要忘了那些凡尘旧事,国在家在,万不可因那儿女情长负了苍生,从今日起,你是君,我是臣,没有第二种关系。”
“好,我答应你,从今日起你便入主太医院,随朕御驾亲征。我是君,你是臣。”
“皇上,这是玉蟾百露丸,一日一丸连用十日,可去除你体内毒性大半,待十日后臣在用银针拔毒。”苏钰的眼中有震惊有欣喜。“你怎么知道的”“皇上不要多虑,只是见皇上进来时步子虚浮,指甲灰青,扶臣时臣为皇上诊了一脉,这只是为臣之道。”
“哎,对这是为臣之道,绍御医,得你者乃朕之幸事。好好准备吧明日一早便随朕御驾亲征。”
“臣恭送皇上。”
“姑娘,可要为你打点行装,可有什么是一定要带的吗?衣服要那些?”
绍以眠拉过梓儿“梓儿,并不用这么,麻烦的,此去前路未知,万一我有何不测,我首饰盒里有些田产地契,是我姐姐给我留下的......”“姑娘万不可这样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凯旋而归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些都是不好说的,梓儿你还没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绍以眠说这话时有些严厉,透出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当真没有吗?”绍以眠练了脸上的怒色,悠悠地坐下来,眼中似一潭湖水一样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