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李莉慵懒得斜靠着,走到近前有股浓重的酒味,混合着劣质香味的味道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你喝醉了。”陈欣想绕过去,却被她拦住。
“嫌弃我只是个婊子吗?连趴在地上给你舔的资格都没有吗?”李莉冷笑两声,“你也跟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样,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经纬才华,却对于我们这些活在淤泥里的人始终不屑一顾,甚至以玩弄我们为荣,似乎我们这种人天生就是罪恶的,将我们狠狠得踩在脚下,你们就能获得更高的荣誉和满足。”
陈欣仔细端详着,认真道:“你知道的,我从未瞧不起你,在人格上我并不一定就比你高尚多少,你我都是肮脏不堪河流里的浮萍而已,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
李莉怔怔地看着,像是在看着陈欣又似乎是在看着虚无缥缈的前方。
好一会儿,那魂魄似乎才回归。
“我以为我就算是在屎坑里,起码在我妹妹的心里我会是朵白莲花,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人,这让我觉得在无数个男人身下也还觉得自己还没脏得那么彻底,是我唯一的藉慰。可是我今天打电话过去,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李莉笑了,有些歇斯底里,眼角还含着泪花,“她和她的一个学长好上了,准备辍学和他结婚。我只不过是情绪失控地说了她几句。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婊子,这两个字竟然从她的口里说出来,我的心在那一刻降到了冰点,别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这些词语,我都以为已经免疫了。我咆哮着质问她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这些年来谁在供她吃喝供她读书,现在竟然这样污蔑她的姐姐。”
李莉仰起头,扑粉为盖住的脖颈有些细长,“她说她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干的龌龊事了,一家人被村里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还不都是因为我。她辍学之后就不要我的脏钱了,自己去挣。哈哈哈,脏钱,用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事脏钱,一家人用得那么心安理得,脏的就只是我一个吗?未必吧,都他娘的恶心。这样也好,我终于能看清那些人也能看清楚自己了,这些年真是为狗苦成这样,以后的日子会是我自己的。”
“再过几天我就走了,找个没人认出我的地方好好得为自己活着,这一世活着真他妈的亏。你说的对,都是淤泥里的小人物,好好活着才是王道,别整那些没用的。”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可嘴角总是荡漾着笑,看起来有些疯癫,陈欣默默得看着她的身影离去,四周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回到狭小逼仄的出租屋,曾经给于短暂安宁的息身之所,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寒的陌生感。
简单的洗漱之后,陈欣强迫自己看了一会书,没有像鲁迅那样在书缝里看到吃人二字,只感觉那些文字 也像个个奇形怪状的口要一点点吞噬掉他。
想了想,陈欣还是决定把今天咖啡馆里的事在微信群里说了下,首先反应的是夏渊,从语气里看出来很震惊,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明明已经是恐怖俱乐部里的一员,还能被牵扯到初次游戏试炼里去,闻所未闻。
大部分的对话都是他们两人进行的,夏渊详细询问整个事情的经过,也不能从中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古雨也只是在旁打趣着说赶快买彩票,一等奖非你莫属。
微信群又陷入了平静,没有人再说话。夏渊不知道去做什么去了。
陈欣起身没有开灯,这里的采光效果很差,外面的天空月朗星疏,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摸索到门后,锟铻刀静静得悬挂在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一般,慢慢摩挲那些神秘的刻文,体内的血液也渐渐沸腾起来,左肩上“命格无双”的符文像是感应到什么,有一丝躁动,陈欣深吸几口,平静心情,有些讶异,刀鞘上的刻文竟然能和“命格无双”的铭文相互呼应。
这倒是意外的惊喜,没想到锟铻刀竟然能和“命格无双”的力量相辅相成,这样明显可以增加战斗力。
烦躁的气息又莫名的升起,不知道是不是锟铻刀中所引起的异变没有彻底压住,陈欣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他回到床上,仰面躺着,试着去入睡,还是没有效果,有根无形无质的线在他脑海中环绕就是无法抓住。
猛地,他弹坐起来,脑子开始回忆起今天咖啡馆里所有的一幕,所有人的面孔开始浮现。
打开了灯,取出纸笔,上面满是读书的摘录和感想,在空白页上,写上了咖啡馆里所有人的故事。
尽自己所能,不落下一点细节,因为当时自己的阐述,他对所有故事的印象还没有淡去。
写了约有三个小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仔细再去想想,发现已经没有再能填补上去的。
陈欣开始再次阅读这些故事,很快就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他在沐心说的故事上打了一个钩,又在咖啡馆老板吴元的故事上同样打上痕迹,两相比较,陈欣的背立马感觉有些凉嗖嗖的。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试图压下这种不可抑制难以名状的恐惧,这比直接面对鬼物还要让人心有余悸,一个潜藏在你身边你却不知的未知,比一个直接暴露在你面前的鬼物更危险。
那个咖啡馆老板吴元的故事竟然和沐心的故事出奇得相似,沐心是恐怖俱乐部的一员,她说的故事是遇到的初次试炼任务,这对于陈欣来说不足为奇。但是吴元的故事跟她如此相似就可疑了,当时的情况下,吴元是无法述说一个假故事的,那么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就得到了保障,同样的可疑点也就是真实存在的。
吴元和沐心的故事于其他人不同,他们的故事是真实得直接出现了鬼物的形象,其中鬼物的能力也施展出,沐心故事里的镜子中的鬼物,和吴元所说的墙壁里的鬼物,并且他们都将他们消灭了,再联想自己的初次试炼任务,都一样的境况!
吴元的表现可真是奥斯卡级别的表演,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从故事中寻找鬼物的线索,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故事 的特点。
陈欣去了厕所,洗了把脸,他不知道吴元到底是敌是友,就目前来看,他可能就是从俱乐部中获得满分从而自由的人,陈欣在心中还不知道能从俱乐部中离去是个什么概念,那需要多大的运气和磨难,简直难以想象。
这样的人就潜藏你的身边,并且不漏丝毫破绽,陈欣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对方知晓,只能希望对方不会往这一方向想。从地狱中成功活着出来的人会是一个天使还是恶魔,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再去想想吴元的一举一动毫无破债,一个具有绅士风度的富二代,谁能想到他经历过怎样恐怖的场面。
陈欣没有讲这个消息告诉夏渊,他对夏渊的警惕并不亚于吴元,一时间陈欣也没有拿出很好的对策来,天露出第一道曙光时,才入睡。
将他惊起的是警笛声,第一个在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就是警察发现了昨天咖啡馆里的情况,特来抓捕。
陈欣将门后的锟铻刀取下,细听了一下,没有人靠近这里。警笛声在不远处停下了,陈欣想了想将锟铻刀放回原处,打开门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眺望远处,有好几辆警车将本就狭小的通道挤得严严实实,很多警察在巷道里穿梭,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看来并不是针对这里的,应该发生了比较大的案子。
过去一天之后才知道,李莉被杀了,原因很简单,一个老熟客在找到她翻云覆雨后,与她闲聊,可是李莉一改往日作风,满脸不屑,总是不停得在讥讽对方,言语上咄咄逼人,称对方不是个男人,自己配合的这几年简直就是想吐。
对方一开始还以为李莉只是在开玩笑,毕竟他是老熟客了,渐渐地李莉还是言语激烈,处处直捣对方的心理要害。一怒之下,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砍了十几刀才罢手。
凶手是在父母的陪伴下投案自首的,这场风波用不了多久就会平息,只会在“贫民窟”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婊子和嫖客的纷争,没有谁再去理会他们背后的故事。
那矗立在昏黄灯光下浓妆艳抹的身影注定会从陈欣的脑海渐渐淡去,浮萍腐烂沉入了河底,也只是作为了淤泥的一部份。
我们注定都会是这淤泥的一部份吧,想想真是可笑辛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