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的赶回监狱本部之后,肖刚抬手看看表,已经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调转车头,直接把车开到了教导员贾青家的楼前。停车,锁门,然后他近乎一路小跑的到了三楼贾青的门前,挥着拳头,对着房门猛猛的砸了三下。
刚刚下班回到家里,正在换衣服的贾青被咚咚的砸门声吓了一跳。他敞着怀,塔拉着拖鞋打开了房门,见肖刚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不由的吃了一惊:“你小子干什么呀?像个强盗似的,把老子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没有关好跑到我们家来了呢!”
肖刚没有理会贾青假装生气的责骂,把他的胳膊扒拉到一边,一头钻进了房子,鞋子也不换,直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这时候,正在厨房做饭的贾青的妻子杨丽围着围裙走了出来。看着肖刚的样子,不由的笑了一下:“哎吆,肖大主任,您这是走错了门了吧?您们家在四楼,这是三楼。这下班了不回自己家,跑到我们家干嘛来了?蹭饭啊?不至于啊,您们家李丽做饭比我做的好吃多了的呀!”
“少废话,给我们家小丽打个电话,让她到您们家来吃饭。今天是周末,我们在你家聚一下,好长时间没在你们家吃饭了!”
肖刚两口子和贾青以及贾青的老婆四个人是发小,从上幼儿园开始几个人便在一起。只是上到了高中、参加高考之后,四个人才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也许是缘分吧,监狱在本部建了民警家属楼之后,肖刚和贾青两家十分巧合的分在一栋楼上,而且是一个单元,贾青住三楼,肖刚家住四楼。
发小,同学,同事加邻居的关系,让肖刚和贾青两家人相处的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关系密切,不分彼此。特别是肖刚,仗着自己比贾青两口子小两岁的“优势”,在他们两口子面前从来不客气。
“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蹭饭还要带家属!”杨丽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擦擦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肖刚的妻子李丽的电话:“小丽啊,快下楼吧,你们家老肖在我们家呢,他让你下来到我们家蹭饭!嗯,好的,快一点啊,过来给我帮忙。今天不是周末吗,咱们多炒几个菜。嗯,好的!”
杨丽挂断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肖刚,笑着说道:“好了,你老婆马上就来了,你们聊吧,我继续做饭,给你们这两位大爷准备晚餐!”
正将身子斜靠在沙发上吸烟的肖刚笑了笑:“今天的表现不错。多炒几个菜,我和老贾喝两杯!”
“你也好意思说。喝两杯?酒呢?你怎么不回家拿瓶酒来?你们家那么多好酒不拿出来喝,放着干什么呀?留着你儿子结婚的时候用啊?切!”换好衣服,贾青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边扣衣服扣子,一边笑着对肖刚说道。
“你少废话,赶紧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见贾青换好了衣服,肖刚站起身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干什么呀?今天是周末。明天休息,老子不办公的!”贾青一边挣脱着肖刚的拉拽,一边大声的喊着。
把贾青拖进书房,肖刚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样子,正在客厅里择菜的杨丽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
知道肖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所以,进了书房之后,坐在椅子上,他脸色认真的对肖刚说道:“你今天不是去三监区了吗?说吧,有什么事儿!”
把身子放到贾青家的逍遥椅上,肖刚把在三监区与卜慌和唐占海聊天的经过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了贾青,然后认真的说:“老贾,这不是个小事啊!为服刑人员高风在监狱内举办婚礼的事情已经报到省局并获得了领导的批准,而且监狱长告诉我,高风结婚的那天,省局主管教育改造工作的梁副局长以及局教育改造处的领导要来海福监狱,这足以看出省局领导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但是,现在高风出现了这种状况,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怎么办?不办了?省局那里怎么交差?办?高风这个状况,‘霸王硬上弓’的结果不一定好啊,也违背了我们的初衷,怎么办?”
听完肖刚的话,贾青也大吃一惊:“风云突变啊,问题出在了哪里?作为一名服刑人员,能够在监狱内结婚无异于中彩票、撞大运啊,可他高风为什么会这样呢?”贾青皱着眉头,不解的摇摇头。
“问题一定是出在医院的马晓丽身上,不知道她跟高风讲了些什么。不会是高风又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那也不会呀,按照规矩,病人一旦得了不治之症,医生一般不会直接告诉病人的。再说了,她马晓丽也是监狱人民警察,在监狱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监狱的规定。服刑人员如果有什么重大病情,她应该在第一时间把情况通报给服刑人员所在的监区领导,以便及时采取措施。可在唐占海问她的时候,这个马晓丽却说什么这是‘医生与病人之间的秘密’。老贾啊,这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是医生出身,在监狱医院工作多年,你应该知道其中的秘密吧?”说到这里,肖刚在逍遥椅上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问贾青。
“马晓丽是个负责人的医生,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讲原则,在一些问题上近乎固执。我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的院长,对这个下属还是了解的!”贾青一边说一边在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扔到肖刚的面前。
“那现在怎么办?高风的‘病根’就出在她的身上,如果了解不到真实情况,我们如何对症下药,解除高风心中的疙瘩呢?”看着贾青满不在乎的表情,肖刚的心里有些着急。
“小事儿,今天晚上就把这事儿办了!”贾青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手机,返回了书房。
这事,妻子杨丽和肖刚的妻子李丽正在有说有笑的做饭。
走到书房门口,贾青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妻子说:“老婆,多炒几个菜啊,等会儿还有客人要来。”
“啊?还有人啊?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年终聚会啊?”杨丽看着贾青,不解的问。
“一个娘们儿管这么多事情干嘛?让你干啥就干啥。拿肖刚的口头禅来讲,废话太多!”说完,贾青笑了笑,推开了书房的门。
坐在椅子上,贾青先是抬头看看肖刚,然后低下头开始拨电话。
“晓丽啊,我是贾青。在干嘛呢?”贾青一边和马晓丽说话,一边冲着肖刚挤挤眼睛。
肖刚赶紧从逍遥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坐在贾青对面的椅子上,冲着贾青竖起了大拇指。
“唉吆喂,是贾院长,哦,不,是贾导啊,离开医院几个月了,从来没有回来看看我们,这大周末的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想我了?你不担心你们家小丽姐吃醋啊?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正在围着围裙择菜的马晓丽与贾青开着玩笑。
“想你?我想你干嘛呀?你们家老公张伟呢?”
“贾导,你真可笑。找我们家张伟,您打我的电话干嘛呀?您没有他的电话呀?这不可能吧?你们的办公室门对门,白天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完,还非要......”
话说到半截,,马晓丽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正在贾青疑惑不解的时候,电话那头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贾青,你小子想干嘛?找我却给我老婆打电话,你让我这么大一个男人会怎么想?”
“哎吆,张科长。把电话放下,带上你们家马晓丽,赶紧到我们家来,我们喝一点!肖刚也在呢!”贾青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话筒笑着。
“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客气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吧?有事就说,你一个赫赫有名的铁公鸡竟然突然请我吃饭,我有点不相信,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废话少说,赶快来,我和肖刚等你们!”说完,未等张伟说话,贾青便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你把狱政科的张科长叫来干嘛呀?”肖刚不解的看着贾青。
“张伟是狱政科科长,把他叫过来听一听,给我们出出主意不好啊?再说了,请人家老婆吃饭,不把他叫来,人家会高兴啊?走,出去等他们,一会儿就到!”贾青把香烟和手机拿在手上,一边往外走,一边拍拍肖刚的肩膀。
张伟和马晓丽的家就住在贾青家隔壁那栋楼上,虽然没有他和肖刚似的离的这么近,但也只是咫尺之遥。电话挂掉之后不大一会儿,张伟就和马晓丽就敲响了贾青的房门。
看着三个女人又搂又抱的亲热着,贾青把张伟让到了沙发上。
菜上齐,酒倒满,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贾青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然后对正在与杨丽等人闲聊的马晓丽说道:“马大医生,给您敬杯酒,然后跟您说件事儿!”
听完贾青的话,正端着酒杯与肖刚喝得起劲的张伟笑了一下:“我说今天怎么回事,一个铁公鸡竟然自觉的请我们吃饭,原来是有事情求我家老婆啊!说吧,什么事情?不会是背着嫂子大人做了什么坏事,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
“你少扯淡!你才得了见不得人的病了呢!我们有正事说。来,马晓丽,我们干了这一杯!”贾青斜着眼睛看了张伟一眼,转过头来继续和马晓丽喝酒。
马晓丽笑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情。贾导,您离开医院才几天?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和肖刚穿到一条裤子里去了?你现在虽然是什么罪犯心理健康教育矫治中心的教导员,但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医生出身哦!”说完,马晓丽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坐在马晓丽身旁自顾喝酒吃菜的张伟被贾青和自己的妻子一来二往之间的聊天搞得一头雾水。他放下手中的而筷子,然后看看肖刚:“老肖,怎么回事?这两个人说什么呢?”
正在看着贾青和马晓丽你来我往的“过招”的肖刚转过身来,把高风申请在监狱内举办婚礼并得到了省监狱管理局的批准、在监狱医院检查完身体后情绪低落、坚决拒绝结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跟张伟讲了一遍。
听完肖刚的话,张伟扭头看看马晓丽,皱着眉头说道:“老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马晓丽放下手中的筷子,微笑着看看众人说道:“是的,在你们看来,我没有把这件事情的而真相告诉你们,就是我的不对。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正反两个方面。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认识也就会有差别。在你们的眼里,服刑人员就是服刑人员,他们来监狱的目的就是改造思想。从工作角度上去考虑,只要能够保证监狱安全,其他的你们是不会在乎的。但是,从工作分工的角度出发,我既是一名监狱人民警察,也是一名医生。找我看病的人无论是监狱民警还是服刑人员,我都会把他们作为正常的人去看待,治病救人才是我的责任。作为医生,我们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职业素养的约束。为病人保守应该保守的秘密就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原则。对待高风,我的原则也是一样的。张大科长,我这样做错了吗?难道一名服刑人员的隐私就不应该保护吗?”说到这里,马晓丽意味深长的冲着张伟挤挤眼睛
听完老婆的话,张伟不解的摇摇头:“你的认识有问题。”
“哦?那我到要听听,我的认识哪里不对!”看着一脸不解的张伟,马晓丽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张伟说道。
“任何职业都有它的道德标准和底线,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任何隶属关系都有个先后的问题。就拿你马晓丽来讲,您的身份首先是一名监狱人民警察,首要的任务是在确保监狱安全稳定的情况下,保证服刑人员的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以及你所要保护的病人的‘隐私’。如果监管安全没有了,即便你的医术再高明、医德再崇高,同样也是没有完成本职工作,因为你工作的方向是错误的。就拿高风这件事情来讲,造成他情绪严重低落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在你这里看了病,你把他所谓的隐私告诉了他,从而造成了这种状况。在这样的情况下,罪犯高风所属的监区民警不知道,监狱负责罪犯心理健康教育矫治的肖刚不知道,而你的丈夫,一个以确保监管安全为己任的狱政科科长不知道,我们所有的人就像一个聋子、瞎子一样被你们两个所谓的隐私蒙在鼓里。马晓丽,如果再这个时候高风作出自杀、脱逃等过激反应,出现了监管事故怎么办?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说到这里,肖刚有些激动的用面前的筷子轻轻的敲着桌子。
看着张伟、肖刚、贾青等人严肃的面孔,马晓丽没有说话。思忖片刻之后,她有些难为情的对大家说道:“唉,你们知道高风得了什么病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马晓丽的话吊起了胃口,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马晓丽,而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他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