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也不想给她更多的时间和我独处吧，所以在买票南下的时候，我故意将卧铺的位置隔开，她总会时不时的来我的车厢，关照我是否想吃点什么，甚至于关照我是否睡觉盖着被子，我极其不耐烦的告诉她，现在想要挽回之前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因为我已经长大成人，我已经是一个十四岁孩子的母亲了，这些我要和我的孩子说的，不必要她来担心我。

每次被我凶，她都会悻悻然的在卧铺对面的椅子上坐一阵子，怅然若失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可能是晚上我来的兴致吧，我便说想和她谈一谈苏文小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也答应了，她从未想过，只要说起苏文小时候的事情，我心里就会不平衡，因为我感觉我被特别对待了，丢弃我就是为了让苏文更好的生活。

“那个时候你就应该将我直接掐死，说不定我做鬼会很感激你的大仁大义，你知道我活着是有多么的困难吗？而苏文，苏文是你们的掌上明珠，我是他们眼中钉，你认为这样对我是不是公平呢？”

本来她说的也就是苏文小时候要去学钢琴，那个时候也没什么钱，但是父亲坚持说孩子喜欢，就要抓住时机培养看，还是借钱给她学的钢琴，尽管最后也没成为什么钢琴家，但是至少是一种爱好，能怡情养性，说起这些我却愤怒了，因为我小时候也多才多艺的，我什么都会一点，可是谁想过要来培养我了，我错过的是全部的机会，苏文却可以轻易的掌握，凭什么，我记得我们明明是一个妈妈生的。

她被我这样一说，就完全怔住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的头埋得很低，看也不敢看我，我有点愤恨的朝着卧铺上一坐，之后就没搭理她了，她一直坐在了深夜时分，我睡着了之后她才回去自己的车厢休息，清晨我还没醒来，她又过来看我了，还给我买了早点。

昨晚上她没回答我的问话，今早上给我打早餐的时候，她默然看了我一眼，随后对我说，她想了一个晚上，想应该要怎么样说，我才会理解她，但是最后她自己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毕竟她造成了我人生的错位，她应该承担所有的过错，可是现在我却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弥补我，我当时沉默了，或许我做的有点过分吧。

“我见过蒋仓了，是在西藏的时候，他是因为苏文而去的西藏，而我是为了我喜欢的男人去的西藏，就这样遇见了，但是他没直接和我相认，而是通过娜扎木，让我偶尔的去发现，他是苏文的丈夫。”

她认真听着，但是更多的是迷惘和沉默，可能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蒋仓和苏文之间的婚姻了，她说是她造孽了，那个时候苏文喜欢一个男的，因为苏文不能生育而抛弃了苏文，苏文心情低落甚至于轻生，她无计可施之下，就看到了蒋仓，觉得蒋仓很好，于是撮合了他们。

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蒋仓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男人，这么多年了，苏文不能生育，蒋仓也始终是没有离开她，后边因为压力太大出了一点事情，本来她也要当做不知道，可是苏文死后，蒋仓就带着那个女人回家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离开家里的原因。

难怪蒋仓一直支吾的不敢提起我母亲是因为什么事情离家的，只说是因为苏文的死，等我母亲说完了，我才点点头，表示了理解，其实蒋仓也是苦难者之一，我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可以感受的出来，他的确是很喜欢孩子的男人。

但是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现在造孽的事情是，他没办法随便找一个女人凑合一段婚姻，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他需要有感情的婚姻，有感情的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出来养育，给这个孩子所有的爱和关怀。

母亲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所有她苦恼不已，当时也不能说蒋仓的不是，可心里是很难受的，只好自己离家出走，蒋仓也是找过她的，这一点她知道，只是她不想见到蒋仓，所有才会一直滞留在江西景德镇的山上。

要不是因为苏文的死，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贝春吧，因为她喜欢那个城市，温和不狂躁的一个城市，很适合生活，她问我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不然就和她在贝春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吧，我没应声，我更加喜欢山城，虽然贝春也很好，但是段新民在山城，我不想离开他那么远的距离。

“孩子你刚才说，你是因为你喜欢的男人去的西藏，那么他呢？你自己是否有孩子？”

她急于想知道我一切情况，我轻描淡写的告诉她我有小孩子，而且今年十四岁了，在国外生活，一直也没和联系关系淡漠的就好像是陌生人，她很痛心的说，那应该要什么时候让孩子回来一趟，她正好也可以看看我的孩子，我给她看了手机上孩子的几张照片，她都爱不释手的保存到自己的手机上去了。

“是和一个我根本就不爱的男人生下来的孽障，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干嘛一直盯着呢？”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又在看那几张照片，我觉得很烦躁就说了她，她收起来手机，温和的笑了。

“是我的孙儿呢，我当然要看，苏文已经是不能生育，你的孩子，我当然要稀罕。”

似乎她是说真的，我在火车上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我找到了我的母亲，问他要不要和外婆说几句话，儿子疑惑不解的问我，每次不都是那个外婆吗？你到底是有几个妈妈啊，我说我没几个妈妈就一个，那个是我的养母，这个是生母啊。

他跟我顶嘴，我还韵母呢，事情真多，行了电话给她吧，我给母亲电话的时候，她眼中是激动的泪花，没说两句就想哭了，我说孩子影响不好的，她这才憋住了，看他们聊的还挺开心的，儿子还答应说六月份的时候要回来山城这边看她，让她和我好好相处。

等我拿过电话，儿子对我是一通嫌弃和数落，要我千万好好的照看老人家，不能不孝啊，我说兔崽子，你自己怎么样啊，说我，你已经两年时间不和我联系，好意思啊？

他这才总算是收敛了一些，宽慰我说回来给我带礼物什么的，我挂断了电话，频频摇头微笑，她看着也是很欣慰的样子。

“也没你说的那么淡漠啊，挺好的呢，其实孩子多懂事呢，长的可真帅呢，多像你啊。”

儿子像我吗？我怎么一直感觉他一点也没遗传到我的基因，被她这么一说我可别扭了，哪里像我了，我翻开照片很仔细的看了又看，也没从五官里边找到哪里是像我的，非常沮丧的回答她。

“像我那个神经病的前夫，哪里像我了。”

她不让我这样说，只是劝慰我多吃点东西，问我大概还有好久能到厦门，我说也快了，不过我们还要从厦门坐动车到莆田去，莆田还要坐公交车，总之那是个村庄，一个相对封建的所在，现在居然还是相亲结婚，每年的聘礼都那么高，都是卖女儿的，哪里是结亲家嘛。

此后我也就再没和她说什么了，她安静的待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偶尔倒也和我一起吃个零食啥的，我问她前段时间是因为什么疾病差点死掉的？她说也不清楚，就是看见我之后感觉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于是就好了好些，但是还是胸口闷痛。

我说给她揉揉的时候，她涨红了脸了，问我是不是说真的，我当时手直接伸过去给她揉了一会儿，她就笑的很幸福，我感觉我要哭了，这么多年了，我貌似在此刻原谅了她，但是一想到要和我的养父对质的事情，我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其实你说没说过那样的话语也无所谓了，我是说要不然我们就不去那个地方了，毕竟我也不太想看见他们一家人。”

母亲当时就脸就拉的老长。

“那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缺德，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要让我这样思念着你找不到你，我都要发疯了，而他居然不能好好对待你，这样的虐待你，毁掉你的人生，我要问清楚。”

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我也就没吱声了，在动车上的时候，我给她要了一杯牛奶，她说胸口闷，我想牛奶应该能顺气吧，她还没喝动车就到站了，我说不要了，可她还是坚持带下车喝完了，她说毕竟这是我给她买的。

辗转之下，我们总算是到了村里边，我领着我母亲往我养父家里走去，只是没到铁门前，就看到我哥哥从里边气冲冲的出来当时就吓了我一跳。

嫂子似乎是在大声叫嚷骂着谁，我母亲有些错愕的问我，是不是走错了，我说没错，就领着我母亲进去了。